也因此,以前程大少爷人在麓山书院求学时,程府这边并不担心, 横竖身边是有书僮小厮在的。真有个什么事儿,甚至没必要特地派人往蔚县来,直接去金陵城的程家铺子找人就成了。
可如今, 程大少爷人在京城。
诚然, 有个路谦在,程府的人也不至于特别担心, 尤其路谦这人打小就早熟稳重,又在京城里待了三年多的光景, 还是个实实在在的官身。但这并不妨碍程家大房夫妻俩成天里提着颗心,每日里心心念念都是宝贝儿子。
他们并不知道,假如不是路谦的逼迫,程大少爷甚至都想不起来要写信回家, 毕竟他是真的没碰上什么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 家信是寄到了,程大老爷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看。
“天呐!”
程大太太也是商户出身,略识得几个字, 平常看个账本算下庄子上的收益是没问题的,但像信件这一类却是为难她了。她只满脸紧张的看着程大老爷,尤其在听到那一声“天呐”时,顿时心头一紧,差点儿就眼前一黑厥过去了。
“谦哥儿叫人给欺负上门了!太过分了!”
万幸的是,在程大太太厥过去之后,程大老爷总算憋出了一句话。一听说是路谦,大太太瞬间表情缓和了,于是就轮到二太太路氏捂着心口满脸煞白。
程二老爷看不下去了:“大哥您要是字没认全,就让泰哥儿看可好?他虽然连个童生试都没考过,但看个信还是可以的。”
“谁说我不识字?我告诉你,谦哥儿遇上强抢民女……男的事情了。榜下捉婿的折子戏看过没有?就是那个意思。”
“榜下捉婿……不是,他三年前就考中了,如今已经是个官身了,谁敢捉他?”
所谓的榜下捉婿,多半其实是指乡试中举的。就有那地方上的富户,一心给女儿择一户好人家,偏自身又立不住,那四角俱全的亲事才轮不到他们。因此,便特地守在那乡试的皇榜之下,等那贫苦出身的书生中了举,也不问成亲与否,先捉回去拜堂成亲便是。
这事儿其实在前朝更多一些,相对于本朝而言,前朝更注重声誉。这里的声誉不管是指女子,还有男子。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多半情况下便是捏着鼻子认了的。
本朝自然也有,但前些年,科举出仕的官员权力不大,朝廷上就是满人的一言堂,还是康熙帝大力整治之后,又重用了几位汉人高官,这才将风气压下去一点。而今,像榜下捉婿的事情反倒是较前些年多了些。
但乡试可以有,会试不可能的。
堂堂天子脚下就不可能允许旁人乱来,更别提路谦早就已经入朝为官,谁敢?就问谁敢!
程二老爷信誓旦旦的说法,让二太太路氏心下略微好受了点儿,但紧接着,信件就被甩到了他俩面前。程大老爷黑着脸:“看啊,你们自己看!”
最终,念信的人是程定泰,也就是路谦的小表弟。
信是程大少爷写的,上面明明白白的阐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路谦三年前的会试落榜后,当时的主考官朱大人就已经相中了他,明里暗里的示意路谦先不着急成亲,还揣测说,为何这几年来都没人给路谦说亲事,这里头肯定有朱大人做的手脚。
如今,三年过去了,养肥的猪该出栏了……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在程大少爷的笔下,朱大人简直就是个黑心烂肠的小人。为了能将他家的祸害女儿嫁出去,不惜一切手段,威逼利诱乃至挟恩图报等等。
最可怕的是,朱大人当了好多年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又曾经好几次担任会试的主考官,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朝中有不少他的门生。偏路谦还是得了他的恩惠,才侥幸得以入朝为官,假使拒绝,只怕官途就此完结。
……
程大少爷简直不愧是最佳队友,在秦举人的叨逼之下,本身胆子就不大的他直接被吓了个够呛。他怕的还不是自家跟路谦联姻一事作废了,毕竟这玩意儿作废了也就是不方便后续继续捞好处,真要论害处其实是没有的。
但假如说,路谦脑子一热就给断然拒绝了,那他呢?他的仕途又该如何是好呢?朱大人啊,那可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啊!
连惊带怕外加担心自己将来的前程,程大少爷几乎是耗尽了洪荒之力,才写出了这么一封煽情的信件来。
话里话外都透着惶恐不安,还将朱大人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做仗势欺人欺世盗名为祸人间的败类!
生怕爹娘不解其意,程大少爷恨不得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跟家里人讲。他非常努力的传达了一个信息,假如路谦跟朱大人之女的亲事成不了,无论这是程家的意思还是路谦本人的意思,他们都要完了。
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说,脑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天知道朱大人是酝酿了多久才豁出去脸面,吞吞吐吐的跟路谦转达了他的意思。他甚至都不敢让其他人帮着转述,哪怕一般情况下,身为女方的父亲要给女儿说亲时,都会找个中人的,但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