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才慢慢爬到床边,费劲儿将自己搬了上去。
不仅是没力气,身体各处都僵硬得很,关节一动变咔咔作响,疼痛连连,逼起一阵冷汗。坐在床边时,我不免发散意识想到,是不是走在进宫的路上被突然闯过来的马车撞到碾过,以至于弄成现在这副废人似的模样。
走路尚且费劲,还能为皇帝陛下成什么事?
最要命的是,我这一晕,脑子里是害了什么毛病,一下子忘掉了许多事,离谱得竟连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
我淡忘了些什么。想不起来。
脑海里像有层雾似的,回忆变得朦胧不可闻。
我在回忆里摸摸索索,却仿佛有人扯过一层白布,蒙住许多一闪即逝的画面。越勉强自己去抓住点什么,就越快失去,心里漫上阵阵空寂和茫然。
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我敲着自己的头,竭力熬过去这一阵又起的头痛。思绪停下又渐起。
久远的记忆,已经在我尚未察觉之时,飞快地消退了。
越是接近那个临界点,越是模糊了界限。
我叹了口气,瘫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过自己。
待皇帝陛下决定为了召见我而来的那件“要事”要用到我时,脑袋里空空如也的我,恐怕就是死期到来之时了。
我盯着头顶的床帐,默默地想。
我就是打破头也想不到,我这样的平凡人,能得陛下怎样器重。
恐慌无用,眼下只能瞒一天算一天。
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措手不及的,始料未及的,不愿去回想的,我的一颗心悬了好久,这时才敢略微松一口气,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勉力思考,回神了才惊觉额上已是一层热汗。
喘气都使不上劲。抬手触到喉咙间箍住的东西突然想起这个。
一个皮质的颈环。不是我带来的,不知为何套在我的脖子上。
很是古怪。是谁给我戴上这个?莫不是将我视作了囚徒。
伸手想要脱下它,不过因为看不见费了些时间。
正研究解法,突然有人出声:
“不许取下。”
这声吓得我一哆嗦。陛下何时又出现在这里。
皇帝陛下高挑的身形靠在屏风边,静静看着这边。
刚平复的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仪容打理完毕。
五爪金龙威势赫赫,身为君王的威仪不怒自现。
对比之下,我还身着单薄里衣,十足无礼地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
实在汗颜。
“陛下!”我猛地坐起。动作太快,眼里又冒着金星花了一片。站起时险些又重蹈覆辙,一头撞上床柱。
视野里闪烁了一下,一个人影挡在正前方。他飞快伸手扶住床柱,预先拦下一片空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晃了又晃,所幸没摔倒。
“陛下……”我将他的动作看了个明白,才慢慢大着胆子,抬眼偷偷看他。
“好些了么?能站稳了。”他问。
“嗯。”我赶紧又低垂了视线躲避。
皇帝陛下就站在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几乎是面贴着面了,轻声吁气地问候……这一般人实在受不住。
“怎么脸如此红了?”他突然问。
我赶紧将头埋得更低,撇散了慌乱眼神,大气不敢出一下,小声答道:“回陛下,草民从未梦想着与陛下面对面说话,因此紧张不能自已。”
“是吗。”皇帝陛下停顿一下,开口:“你将头抬起来。”
“朕与你说话,要看到你的眼睛。”
我愣了一下,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
慢慢挪了视线上去。
皇帝陛下静静看着我,恐怕我的每个神情都不留分毫落入他眼中。
他好像是在……笑着?
陛下天刻圣颜,总是冷峻十分,那一双深沉眸子却是替他陈情的。
“你不必紧张。”他真的在笑。“也不必惧怕朕,不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你是个不受约束的。往后你心里是什么想法,就做什么样子。”
“可好?”
可好?
一国天子竟然这样问我。
我不知该作何表述。
你知道你许给了我怎样的自由吗?
在这皇天净土之内,只有你能不受约束。
我哪配与你同起同坐。
我是什么人。我哪敢。
“可听进去了?”见我呆愣,他像是打算摇一摇我,伸手过来。我连忙点了头,作出回应。
“……遵旨。”想了想,换了种语气,“听陛下的。”
陛下看着我,眼底清晰写着“满意”二字。
——自从发现他的眼睛爱说话后,我就开始下意识追逐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