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走后,宫人宫女们才能略微伸直了腰背,暗中互换着眼神,却仍不敢置声,将许多心思压了下去,低眉顺眼地收拾着。
御前内卫统领现在领了命守着宁宫,也就是守着我。现下他横眉冷对,极其有压迫感地扫视四周,警告道:“今日你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好好烂在肚子里。若有谁透露了点什么的风声——那还望各位的项上人头多多保重了。”
“可都记好了?”
他最后一眼定在我身上。
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这陛下身边的忠犬却是不赖,擦肩而过时撞了我一把,一身铁甲袭来叫我肩头狠痛了一下。
“既是为圣上做事,那就给我安分点,收了你那点连哄带骗的小把戏,好好服侍圣上。圣上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哪怕是看上你的身子,要你以色侍君,你也只有听从这一条路。”
他低声道:“若是被我发现你是包藏了什么祸心——”
我抬眼。
“看不出来,敖统领是个挺爱说话的人。”我说。
他住口。看了我一眼,收回了杀意横生的眼神,重又变为不露声色,凛然直面前方,目不斜视。
就像他的主子一样。
我突然也很想摔点什么东西。
内卫统领带人退出门去,殿内沉封的空气算是活了过来。
下人们或站或跪,或躬身捡拾或端盘来去,均避着我走,拿我当空气,如同对待人上人一样不肯抬头看我的眼睛。
还挺可笑的。
我大概能猜出他们心里想的那些七七八八。这让我更具体地感受到泥潭似包裹住我的气氛,窒息并且难以逃脱。
沉默着想了许多。万般乱麻搅在一起没有头绪,缺一个缘由。
下人们不敢同我说话,其中倒有个例外的。
那小太监末了离去前,见我还原地站着不语,没好气地低声讽了一句:“圣上终于要诛你九族了,看你还能装模作样几日。”
我其实心神俱在。只是被限制在这宁宫殿内,无处可去,因而没有四处走动,静静作思考罢了。闻言我立马踏前一步揪住了他。
缘由在何处?在皇帝陛下那里。可他不开尊口,这路就是断了。
其它蛛丝马迹,非得让我将其一一剥离、解析不可。
眼前这个例外,不能放过。
“王公公,你说什么?”我亲切同他交谈,“圣上说要诛我那不存在的九族我是听到了,可是圣上可没说要拿我怎样。”
“怎么,你替圣上做的主?”
小太监神情僵了一瞬,无语凝噎。
有意思。
可让我逮住了一个话多,且脑子不好使的。
我仗着比他高,挡住他的去路,扮了个Yin险笑脸。“我记得你叫招福是吧?依我看,这名儿不太合适你啊。你应当改名叫招祸更佳。哪天祸从口出,就应我替你改这名的良苦用心了。”
小太监脸一抽,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住口,招福的名乃太后所赐,岂是你这个罪人之身能够玷污的?倒是你,莫要跟疯狗似的乱吠,到时候连累下人们丢了性命!”
心下琢磨他的话,和他那没来由的恶意,品出许多味道来。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敢说话,人走了就敢跟我呛声?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转念一想,诚心发问道:“你也认为我罪大恶极?那你倒是说说,我犯了哪些当诛的罪过。”
“你的罪状还用得着列举?光凭你行刺圣上未遂这一条,就够判你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了!”他陡然拔高了声音。“更别说太后的死你也脱不了干系,这皇宫净土内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一旁被迫听到这话的宫女俱是变了脸色,匆匆避过逃开,投来的视线惶恐难安。
我愣住。
一阵错愕。
还有这事?
我:“我什么时候行刺圣上了?太后的死又怎么……”
小太监怒视我:“才过去十二日你就——你现在这副无辜的傻样子又是扮给谁看的?!”
我:……
只剩哑然。
我竭力收起怔忪神情,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以掩饰真实情绪。但从对方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失败了。
小太监盯着我,面目稍稍因愤恨而扭曲,痛骂道:“怎么,装乖了这么些时日,装到连自己都骗过去了?那你今日怎么敢跟圣上对着干?终于忍不住本性毕露了?”
我答不上来。我无从答起。
或者说,完全摸不着头脑。
本性毕露的,莫不是皇帝陛下吗?
小太监不欲再见我这副样子,推开我拉他的手,站远了,脸上显出十足的厌恶:“别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是因为拿你没办法了。圣上要查你的身份还不容易?四海之内都给你翻个底朝天!现在圣上不过是深谋远虑,想要将太后之死一事彻查清楚。你倒是真的一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