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站在台前,身后是那面巨大的沉水镜,他双眉紧皱,微微抬头眺望向北方,眼中紫气一闪,视线射透层层阻碍,与黑水中一双炽金的竖直蛇眸猛地对视上。
收回神时,头晕目眩。
侍者匆忙上前搀扶,龙王摇头挥开手,缓了片刻,叹道:“那黑蛟,真要成了。”
与此同时,西方极乐界金灿浓烈的天空尽头蔓延上一股黑纹,其中可见交错的电闪雷鸣。白则站在石亭外的崖口,迎光看向东方,一时间心如擂鼓,无法平复。
他抬起右手,用力咬住牙关,运转周身灵力于掌间,却无论如何也破除不掉体内那道未知的障碍,手背上浮白色龙鳞,只坚持了一息便消失不见,而他已经浑身是汗。
他在须弥山是思过,灵力早被佛祖封印,没有任何办法。
焦急之际,头顶传来一声清戾的龙鸣,白则抬头往上看,只见祥云之中飞腾出一条红色巨龙,是赤睢。
“哥!”白则脱口而出。
与赤睢一同出现的还有迦叶尊者,尊者从容立于云上,在白则的注视中缓缓降下,来到他的面前。
“你的时机到了。”迦叶尊者微笑道,“是时候去了结你三人之间的因果了。”
说完,他伸出那只拈花的手,婆罗华洒下金焰,长长的花丝正对着白则,朝额头上轻轻一点,涟漪散开,那堵塞的源源灵力顿时没了束缚,冲向肢体各处,龙yin声震,白龙终于显出真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向九州的另一端。
一白一红两道光飞速翻越过皑皑云层,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投下不甚清晰的Yin影,形状依稀可辨,世人惊骇,纷纷大喊:“龙!快看,天上是龙!”
离那黑云雷电越来越近时,滚滚浪涛已直拍天岸,水汽寒凉刺骨,带着特有的腥气,雷声与涛声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水墙攀升,牢牢圈住中央那轮漩涡,两条龙止息悬停在云端,赤睢垂首不语,白则看向海面,风浪中,有几道黑金色在不停地起伏游越,光芒潋滟夺目,极似龙麟。
迦叶尊者从容而至,周身透着淡淡而庄严的佛光,狂风凛冽袭来,竟吹不动他的一片衣角,他并不俯视看海,而是望向更远的地方。
那里紫电缠绕着浓云,天外雷吼步步逼近,撼山动海,是天劫要到了。
大浪翻滚,伴随一阵尖锐的嘶鸣,金眸黑蛟破水而出,白则瞳孔一缩,想都不想就要往下冲,被迦叶尊者一把拦住。
“你要还筋,需等天雷。”尊者说,“让那雷电融开皮rou,才能拔下龙筋。”
佛无悲无喜,怜悯而残忍。
他顿了顿,平静地补充道:“你会死。”
赤睢闻言倏地皱起眉,但依旧没说话,他看向白则,而白则却不以为意,只有目光坚定,道:“我等了几百年,从不怕死。”
迦叶尊者淡淡一笑,微阖上眼,没有再说什么。
第49章
七百年前。
自在天上金光融融,灿霞锦蔟,风止声静,耳畔只闻绵淡的仙乐,而万佛坐于殿中,个个宝相庄严。
一个红衣的身影坐在山缘云端,低头往下看,视线穿过层层云霞,不知落往何处。
他身后的远方慢慢走来一人,轮廓模糊,但依稀可见身形挺拔,穿一件白缕佛衣,手上拈着一朵金色大花。
赤睢似是没有察觉到,目光不见摇摆,迦叶尊者在他身后几步外停下,开口道:“红龙,在想什么?”
赤睢闻言顿了顿,神色语气都淡淡,反问道:“连佛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迦叶尊者笑了,说:“佛并非全知全能。”
“这样啊。”赤睢喃喃道。
“你心有困惑。”迦叶尊者说,“问出来无妨。”
云霞缓缓飘动,赤睢坐着,沉默了一会儿,说:“人间游历一趟,我本以为我已经参破了因果之说,但好像现在又不懂了。”
须弥山庞然巨大,呈一漏斗状,上托三十三天,从此处山缘往下望,坠越重天,正是白龙思过之地。
迦叶尊者但笑不答,微微垂下眼,并不点破,只说:“红龙,当局者迷。”
赤睢转过身,皱眉问:“那为何佛祖总能置身事外?”
“佛祖无欲无求,不在尘事之中。”迦叶尊者轻轻摇头,“你是有情之人,何必以佛祖作比。”
“我只是不明白。”赤睢抬起头,看向茫茫前方,“我的因果该作何解。”
前方是无尽的天际,霞光绽开,金乌露出一角,白昼鲜亮,云海开始翻涌,光焰澎湃如涛,大火一般烧进眼中,烧尽世界,壮丽绚烂不可描摹。
迦叶尊者说:“到时你会明白的。”
此时此刻,东海。
巨浪滔天,电闪雷鸣,天雷滚滚而来,划破天空,白龙一头扎进落下的紫雷中,破釜沉舟,毫无保留。
一切突如其来,沈渊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闻声一抬头,目眦欲裂。
“白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