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世间最尖锐的刺,只要想着我们重逢那天的模样,我就能赤脚踩过。
盛夏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十月。
北京战火方靖,上海亦未见得安宁,单是林公馆就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关于林楚仙的,她考取了大南大学,入学后第一个月,就交了个外交官男朋友。
“听说这汪隽,他爷爷之前做过李鸿章的幕僚,参加过中法谈判、马关谈判,就是那个汪庭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这个汪公子本来是在香港立法局做译员的,前段时间他爸爸不是被任命为南京“政府”的外交次长嘛,所以就被调派回来了,为的就是把儿子也拉入‘庙堂’。”花园中,幼歆说到口渴,从藤椅边的圆桌上拿起一杯橙汁,咕嘟咕嘟吸了几口,“你晓得楚仙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么?”
云知本来坐在秋千上看书,突被幼歆科普了一堆关于楚仙的冷知识,不得不配合着问:“三姐不是说,汪公子陪弟弟去报道,就很有缘的遇见了?”
幼歆“噢哟”了一声,神秘兮兮扭过身来,“我同你讲,根本就不是楚仙说的那样……是她早料到汪隽那天会带弟弟去报道,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守株待兔。”
“这么说,她知道汪隽?”
“可不?她之前陪大伯母去教堂,远远看到汪家一家被众星捧月的围着,于是差人去打探了一圈,听说是官宦世家的子弟,长得又俊,这才起了心思。”
“这你也知道?”
“我妈从大伯母那套来的话呗。”
看来上周楚仙把那金光闪闪的男友带回家中,果然刺激到了三伯母。
幼歆看她重新拾起书本,“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要是反应?”云知一边翻书一边道:“那汪公子整场饭下来三句不离楚仙,一看就真心喜欢,说不定日后知道是楚仙早有预谋,心里还偷着乐呢。”
幼歆若有所思撇撇嘴,“也是奇了怪了,三姐明明那么痴“迷”沈校长,我还以为她会去考北大呢……”
“听了一场课的喜欢,本就不牢固吧。”
“这不是一场课的问题,三姐这人,样样追求最好,从吃穿到成绩,但凡她能够得着的,势必要抢个‘头筹’,更别说是男人了。沈校长嘛,不论长相、学识、出身还是画本传奇似的经历,哪样不是出类拔萃?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她心里就像是稀有品种,按常理,她不该轻易放弃才对。”
云知心道:莫非是当时楚仙在北大时被沈一拂训到痛哭流涕,就放弃了?
幼歆看她笑而不语的,“欸,我发现楚仙谈恋爱,你好像还蛮高兴的?”
“自家姐妹,正常祝福呗。”总比自家的男人被烦人的堂姐惦记来得好。
幼歆一副“你少来”的神情,想了想,神“色”又黯下去,“不过也是……人呐,只要成了赢家,光彩与不光彩都能成为谈资。”
云知不大赞成这句,她指尖点着书页,“每个人都像一本书,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当下这一页,会不会是日后的铺垫。谈资不谈资,是给外人瞧的。”
一阵风拂过来,将鬓边的碎发撩起,幼歆看着她的侧颜,微微怔忡。
与三姐的一眼惊艳不同,五妹妹褪去了婴儿肥,愈发突显出优越的骨相,有时坐离她越近,越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那种奇异又令人不安的美。
男生最喜欢的女孩子容貌,不碍乎如此吧。
四姐姐垂下了眼,压低声音问:“那依你看,我应不应该对宁适哥哥再主动一些?”
这便是第二件事了。
祖父过世后,林家不少人情生意就断了,之前所谓的盟友也开始搀行夺市,加上更多外国资本涌进上海,和青帮、军警联手开大型娱乐一体的场所,如三伯开的小百货公司根本没有竞争力,赶上前段时间的罢工“chao”,若非大伯请宁会长出面,只怕百货公司要面临的亏损更是不可估量。
如今勉强维系,三伯听说宁氏集团近来有打造商业街的计划,想着索“性”把公司让宁家并购了去,林家做第二股东,也比倒闭了好。
宁会长那边对这事态度暧昧,似乎并不看好百货的前景,后来又仿佛是碍着老乡交情点头了,可开出的条件又实在不太好——具体是如何不好云知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价格低、能留在手里的股份更少。
三伯一家整日为此愁眉不展,幼歆倒是心大,照样吃喝玩乐的,上周楚仙带汪公子回家,三伯母心里不平衡,就把幼歆揪到房里训话,说着说着起了曲线救国的念头——倘若宁林两家成了亲家,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幼歆本来就心仪宁适,被父母一煽风点火,就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女儿家的小心思,本该自己藏着,可……也许是在学校时,能隐隐感觉到宁适待五妹的与众不同,幼歆索“性”反其道而行,将自己对宁适的感情剖给云知听了。
所谓先来后到,妹妹总不至于夺姐姐所好。
云知不知四姐姐肚里的这些弯弯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