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正上顿顿浓云积压,魔兵魔将的身形皆为其吞没,唯有高馀三丈的牙旗耸出大半,元色旗面漫漫舒展,银白蛇纹锁边,上书一个打眼的“傅”字。旗下主帅披坚持锐,面沉如水,正欲着部下读表祭旗,一眼望见身形魁岸的黑龙拨云飞腾来。
“拜见尊主!”
以傅喻明打头,众将士皆伏地叩拜,一时万人同音,竟压过慷慨的乐声一头去。
“起来,”魔尊未料他突行大礼,抬手虚扶一把,“今日送列位将士出阵,行伍之中以你是最大。”说着悠哉踱步过来,镶金缎云头靴堪堪停在目下不足尺处。
傅喻明本于寅时之末已经结兵相候,然而想及尊主新婚头一日必然多多垂幸夫人,一到吉时便下令奏乐祭旗准备起行,此刻见他如约到来,心中生出愧怍:我知尊主一如尊主知我,何至于偏误如此,岂不贻笑于他。便又行一拜方起身:“尊主在上,属下此行必为您清剿螣蛇一族,补贺尊主新婚之喜!”
魔尊不置可否,却示意副将将辔策交来自己手上,亲自牵动傅喻明九头的坐骑出列——那凶兽九婴左右甩动似龙的长尾,九个头颅上的牛鼻嘶嘶齐喷火。
傅喻明蹙眉上前欲阻拦:“不必……”
“祭旗,本尊亲送傅将军一程路!”魔尊扬声道。亦朝前一步走,用力将他覆甲的双腕握了一握,目光幽沉,以仅有彼此可察的声息说话:“娶妻乃我一人的乐事,阿喻,不日凯旋却是我与你同喜之时。”
两名螣蛇族的战俘被推上前一刀斩去首级,腔子里飚出血泉扬在半空,又点点滴滴坠入大泽水。九婴嗅见腥臭味儿,暴烈跺着四蹄,被魔尊一手扯住辔头只好继续朝前走,九张巨口一同爆出婴孩般的啼声。
大军起行,乌云聚集正成群魔乱舞之象。一军主帅跨在坐骑上,眼前便是尊主为自己持缰引路的背影,龙行虎步,傲然挺拔,令人不忍移目。
悉如昨日比肩时,魅影幢幢中,却惊说仙缘大道竟是浮梦。
傅喻明无声地一笑,默念心诀勒停九婴:“已经出了冥泽,尊主留步,月余之间属下必将浦离之首奉上与您。”
“月余之间?阿喻何必自谦太过。”魔尊眼中亦浮出狡黠笑意,言语间摆尾作龙,绝尘归去。
去看陆蘅云已经不在山xue中——被魔尊点中的下人们果然依令将夫人带上峰顶,语含敬畏与向往地将那一座座巍峨宫阙指给他看;而陆蘅云被拥在当中,正强忍周身困顿,更兼如今只得借一群小丫头帮扶才能登顶,想起从前逍遥云间的日子,心伤笃甚,眉眼间不觉便现出恹色来。
眼见转过一道又一道已经打磨光润的黑色岩壁,忽有一处素纱缥缈的楼台改用全为人力所雕砌的青砖石墙围起,两侧松竹繁茂,隐约又听见水声潺潺,倒与他处都不相同,终于提起一些Jing神,随着引路的老妇上前去。
走近了便看分明,门上还挂有一块薄匾,草书写就“留松借月”四个字。
“夫人请进。”下人颇有眼色地为他推开门扇。
院中远比在外观得的更开阔,正中自是那座别致的高阁不提,一条明渠从前庭铺满卵石的池水引出,直通向后院。再看这小池中落一口样式古朴的黑瓷大缸,养着一碗小青莲,底儿淹着水。与冥泽中截然不同的清流便是从这口缸内潺潺不绝地漫出。
想来是一只拥有涌泉之效的法器。却不知后院又是如何光景?陆蘅云心生好奇。
不等他付诸行动,低沉冷淡的声音忽在上方响起:“还喜欢吗,以后这边就留给你住。”
魔尊不知何时悄然降临,早早挥退了身旁魔众。
一日之间,陆蘅云心里对于夫君的印象早已几经颠覆,再听他云淡风轻就将这座显然用心不凡的院子许给自己,惊诧之情也只短短浮出刹那,想起一早就被婢从们小心提点过的林林总总,便回身拜下:“……谢过尊主。”
他今日穿一件靛青罩纱衣,宽袍大袖,衣带轻盈,又用白玉莲花冠簪发,仙姿玉质弥彰。魔尊心情尚好,看夫人方才站在池前观望,眉结忧郁、眼底却清亮,此时又敛去生动,端庄拜在身前,便生出狎昵之意,拢起他素净的双手,走向池边的秋千。
“还是‘夫君’叫得好听些。”
魔尊自坐下,再将陆蘅云抱来膝上,长腿撑地,不时推着秋千前后轻荡,惬意地眯起如悬珠的双目。
额前鬓边散下的碎发柔软地吹在细风中,陆蘅云被丈夫环抱摩挲的腰身却尴尬地直挺着,越遭撩惹越僵硬如木石,最终隐忍却直白道:“夫君,青天白日若被旁人看去——啊!”
却是魔尊用力握住他软弹的tunrou揉捏,同时一臂将腰圈牢,任他难堪地在自己腿上扭动挣扎。
“罢了,早该想到,青崖山上焉有真正的妙人。”魔尊扫兴道,对夫人隐隐惊痛的神情视若无睹:“真可怜这一身不俗的皮rou,内里如此板滞无趣。看你左蹭右蹭倒也Jing神,正巧陪本尊做正事来。”
便屈指隔空向那不知来历的黑瓷水器上一撞。
一阵天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