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 ? 还有五个小时到西安,车厢已经差不多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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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列车路过广袤的原野,遮天蔽日的漆黑夜幕下,小怪物坐在旁边的空位上,紧紧扒着谢东川的衣服,男人无聊的朝外面发呆,他也学着去探望。
? ?巨大的闪电从天劈下,短暂的映亮了一瞬,他偷着看,男人的侧脸很刚毅,下颌角的轮廓很锋利。
? ?闪电过后,带来雷鸣与暴雨。
? ?玻璃震颤着、叫嚣着,像是窗外有野兽在敲打,滚滚乌云反复被这阵凌厉的白光照亮,又反复黯淡下去,由于空气憋闷, 窗户被小心翼翼的趔开一个缝隙,清凉的气息追寻而来,缠绕在鼻端,钻进他的心底,蕴出一片海来。
? “害怕吗?”
? ?谢东川问的突然,小怪物也听不懂,就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 ?男人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小怪物,一字一顿的问说:“你、害、怕、吗?”
? ?到了打扫时间,张小天正好拎着扫帚从旁路过,好笑的在后面提醒道:“他又听不懂中文,你咋不说句英语试试!”
? ?谢东川初中以后就肄业了,英文书都没摸过,斗大字母不识一个的文盲,上哪儿说会英语去:“就会个哈喽,要不你教我一句?”
? ?“你看好了啊,这种情况下就得用肢体语言,body language!”张小天上过职高也不太会说英语,他调皮的放下扫帚,点了点小怪物的手背,两根手指屈起,先是对着自己的双眼晃了晃,又对着小男孩晃了晃,寓意着目光连接,示意人家转头看他,别再盯着谢东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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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男孩心领神会,立刻转身盯着他。
? ? 张小天夸张的指了指外面的雷电,又指了指小怪物,影帝附身般的蜷缩抽搐,满脸惊怖之意,大喊“害怕”!随后身体松弛,跟川剧变脸似的,一秒出戏,自己都被逗笑了。
? ?谢东川也爽快的笑了两声:“这么抽象的东西,他能明白吗?”
? ?张小天十分笃定:“你再问一次试试看。”
? 刚看了一出夸张的表演,小怪物也隐约明白“害怕”的含义了,所以当谢东川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只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害怕吗?”
? 他果断的摇了摇头。
? 热带地区的雨总是来势汹汹,丝毫不见酝酿之势,几秒前还艳阳高照,几秒后就能倾盆落下浇人个措手不及,他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早就习惯了。
? “人看着挺小,胆儿挺大,哈哈。”张小天又拎起扫帚,摇头晃脑的:“不扯犊子了,你们这儿有垃圾吗,我清一下!”
? 谢东川向下打量了一眼:“没有,挺干净的。”
? 小怪物立刻学着他向下看。
? 张小天又笑了:“话绕回来,谢哥,你也没说给他取个名字啥的?”
?“他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你那个会越南语的同事,我刚想请他翻译一下……”
? 张小天瞬间窒息了:“孙志强那个天杀的东南亚翻译!”
? ??
? ?(2)
? “他名字还挺好记,就仨字儿。”
? “叫什么?”
? “……我也没听懂。”
? ?谢东川:“……”
? ?张小天咳了一嗓子:“就说让你自己给他取一个新的吧!这天杀的东南亚翻译,时灵时不灵,有的说的像鸟语,嘿,他还真能听懂,有的短的像蚯蚓,他瞬间卡壳!忒不靠谱!”
? ?谢东川摇摇头:“名字是父母取的,我也不能随便就改,不好。”
? ?孙志强和他想的倒是不一样:“我说句实话,真的,哥,能被人贩子从东南亚那边拐过来,还是个男孩,基本上就是家里不要了才扔掉的……你能明白吗?”
? ?谢东川反应了一会儿,有些惊诧的:“……啊?”了一声。
? “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孙志强一屁股坐在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端着身子,车皮被雨水淋出爆裂的声响,淅淅沥沥的滴打着:“他亲生父母连他这个人都能卖,怎么还会在乎他的名字呢?”
?“……”谢东川如鲠在喉。
? ?窗外的闪电把孙志强的严肃认真映的闪烁无比,眸中碎光如星辰:“所以要我说呢,你都是他的再生父母了,干脆就给他取个新名字,也算给他个有希望的新路子……你看你都帮到这一步了,那就再多帮几步,把他安置一下呗……”
? ? 谢东川憋了一会儿:“那……你能帮我问问他多大了吗?”
? “这个能。”知道一门语言,最先学习的往往都是数字,以前在饭馆帮收钱,他能把整个东南亚的数字读法都列出来。他自信的看着小怪物,用简单的越南话问道:“你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