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眉间一跳,掌心沁汗,却强自按捺心绪,装作安睡初醒的模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手脚酸胀地一趔趄险些坠地,被大汉伸手扶起。
那双锃亮黝黑的眼瞳看得他心神震荡,似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他几乎稳不住伪装。
他勉力压下心中慌乱,虚声道谢,垂眸低头,目光不显。
汉子没去纠缠,回身落座,用药杵将草药细细研了,回首淡声语:“需要我帮忙吗?”
小公子静坐床边,目光落于他桌上药盅,听得疑语,面有怔忪,讷讷点头,却又道:“啊,不,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必麻烦恩人。”
汉子见他神思不属,低低应声,将余下药草置于屋内一角,静静离开。
待小公子回神,屋内已无人声。
他后背汗shi,却目露癫狂,似溺水之人见浊水浮草,兴奋至极。
玉石药盅……玉石药盅!一介村夫家中怎可能会有如此贵重之物?必有蹊跷……必有蹊跷!
身上的淤青伤痕此刻根本无关紧要,他满心皆是父母呕心积虑却被不轨之人毁坏的家业。
大仇即将得报,怎能不心旌荡漾?
褪下衣衫,他胡乱抹上药草,又用昨日废衣缠了,不顾一身怪味掺杂,满身筋骨酸胀,速速走出门外。
阳光明媚,鸟飞林间。
他忽而脚步一滞,再看已是面色如常,脸含三分拘束内敛。
大汉似是不知,站定看他,手提镰刀,身背竹篓,是询问姿态。
小公子拱手一礼,先是多谢,又出言相询,问有无何物他能为的。
“我……在下不才,家中尽数教授皆是与钱财之物有关,其余农科之事,却是知之甚少,若恩人有什么需要用到的地方,尽管差遣在下,在下定当尽力而为,万死不辞。”
言语间,句句皆是试探。
迫切之意尽显。
大汉沉沉凝他一眼,不过两声鸟鸣之息,四周竟似入了虚空之境一般,凝滞沉重。
小公子惊了满身的冷汗,险些露出惊恐之色的破绽来。
他悻悻一笑,又拱手半躬身,问:“恩人……可是我说的有所不妥?”
大汉不应,反而话锋一转,扭向别处:“你身上伤势未愈,强行做工不过是给我添乱罢了。安心养伤,自然有用到你的地方。”
他以镰刀为指,一指屋中某处,又道:“那是厨房,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这院子里正对东方,早上天色正好,你如果不介意,就在这里吃早饭吧,对身体恢复好。”
“如果实在介意,就进主屋里吃。”
“你身上的伤势看着不严重,但身体内的损伤不容忽视,我去山上再给你找寻些药。”
“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四处看看。不过不要再靠近河边了,免得再次落水。”
小公子难掩诧异神色,却拱手道是,又说不会介怀,自己不至于这么娇生惯养云云,自是一番推拒,多话莫提,幸而汉子终究寡言,默默止歇,自往山上行去。
公子留守屋中,兀自休养。
他心绪荡漾,兴奋不已:那大汉并未否定他的试探,反而故左而又言之,分明亦是有所图谋,此事可行。
他离归家之路,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