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湍湍,蝉声丛丛,炊烟缕缕,日暮近晚,河边落个村舍两三,依稀烛火明亮,照得亲密剪影许许,静谧暗生。
“噗——咳咳……”
小公子衣衫破败,骤然猛咳,于唇齿间飞溅出积淀河水,双目瞪圆,赛两道寒霜直直朝屋顶瓦灰草木射去。
“醒了?”
身旁有人沉声问。
那是个高壮大汉,身姿挺拔高壮,一身粗布勉强蔽体,裸露出两只粗壮臂膀来,双目沉沉赛寒星,仿若小公子旧日家中摆的黑色玉石,凛然神秘,令人心下一凛。
“水……水……”
他吐出腹中积压沉水,方觉喉中干涩难忍,仿若浅滩困鱼,险险被烈阳考干了去。
一碗清水捧至眼前,他顾不得仪态,狼吞虎咽。
碗底干净,一眼看尽,清水入口甘冽,虽不似家中香茗浅茶,却别有风味,冷沁的井水便似学堂先生的戒尺般给他冷冷一个清灵,令他忽然五感清明,脑中混沌一扫而净,明白当下处境,渐渐思量起对策来。
“多谢。”他满脸感谢,将瓦碗递还汉子,忽而面上又先出现羞涩尴尬来,“多谢恩人相救,我家中混乱,争端多起,我无奈自县上逃难而来,落入水中,幸得恩人相救,才留下性命。”
“只是,现下我已无家可归,虽是不情之请,但还是……还是希望恩人收留我……我可做工作为回报,绝不会……绝不会白白占恩人便宜的!”
他说到后来,已是双颊微红,耳垂鲜红欲滴起来。
汉子将碗放于屋中仅有的小木桌上,弯腰收拾刚吃完饭的碗筷,沉沉应了声“可以”便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小公子勉力起身欲走动几步,却觉浑身酸软,险些脱力摔落在地。
大汉此刻推门而入,扶他一扶,道:“我这里有些旧衣裳,你若是不嫌弃,便先换上。今夜我睡西间,你睡主屋。好好休息吧。”
小公子忙连声道谢,看着自己一身狼狈,无奈受下衣裳,连声惭愧。
大汉不语,给了衣裳便推门出去。
小公子换了一身略显褪色的绫罗旧衣,双颊两耳羞色已去,唯一双清亮眼眸忽显沉思,仿若狡黠狐瞳一般。
屋近河溪,房有西东,衣有绫罗么……
他轻轻一笑,和衣躺下,和着满身疲惫进入睡梦中。
自是一夜相安,直至破晓鸡鸣。
木门轻响,沉稳却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公子睁开闭上的双眼,听着大汉远去的脚步声,目中一片清明。
他落水甚久,在水中飘荡,撞石缠草的浑身酸胀,昨夜根本无法安睡,只能闭目冥想。家中叔叔趁他双亲走镖失联,欺他身有暗疾,借机囚他暗室,意欲杀人夺权,而本族宗老离他家中又甚远,鞭长莫及,他被迫受辱,日日囚于暗室,受尽折磨,幸而少时小厮衷心,助他逃脱囚笼,只是不知小厮现下如何了。
他逃出后不久便被人追杀,仓皇间滚入河中,漂流至这县外的小山村中被人救回,现如今看,小厮的境况怕也是艰难。
他怅然地盯着屋顶,漆黑的屋顶像是水中漩涡,无形间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他正欲叹气,忽听见屋外轻轻脚步声,忙闭上双眼,装作睡熟模样。
屋外大汉推门而入,站定窗前,淡淡出声:“我找了些药草,你在河里漂来,应该受了不少伤,这几天先疗伤吧。过几日我再安排你做事。”
他手上抓着一捆草药,尚带着一股泥土腥气和晨露芳香,直直钻入小公子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