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不问出处,萧兄气度不凡,若是今后有离开此处入世的打算,我与泽之愿助你一臂之力。”季芹藻温和地对萧青抬了抬手一揖,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短暂的初次会面。
方才他和池润已经准备分别歇下,顾采真又来敲门,还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说是她唯一的好友,会替她和池润的婚礼采买准备,今晚恰好冒雪上山来给她送木炭,想顺便与两人见上一见。
住在东宫的太子,与住在靖安侯府的世子,哪里是什么乡野村夫想见就见的,但目前被顾采真救治收容的秦早和迟润,不过是有求于人又另怀心思的无名之辈,却没什么拒绝的余地。哪怕池润捂着喉咙坐起身后,对着门的方向皱起了眉,季芹藻也只是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就去开了门。
萧青虽然生长于乡野,但萧家在举族搬迁至此前,也是故乡之地的名门望族,他骨子里流着萧家的血,自身又是个极其自律的性格,容貌也十分出众,原本身上就有一股远不同于乡村小子的挺拔气质,加上认识顾采真后,后者会不着痕迹地教他一些待人接物方面的要点,他又是个极懂融会贯通之人,这一年多下来,整个人的气场更加出类拔萃,如今已经下山行走了一段日子,自然越发历练迅速。顾采真介绍他时,只说他是山下的年轻猎户,但他眉眼间毫不收敛的凌冽果敢,比之征战杀伐班师回朝的青年将军也不遑多让。
季芹藻与池润生于宫廷之间,长于厅堂之上,都是人中龙凤,,对于强者从来不吝给予足够的欣赏与尊重,所以这个一身简单青色劲装的年轻人跟在顾采真身后走进来的瞬间,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却也不约而同把方才打算随意一见的态度散了下去。这深山老林人烟罕至,没想到这般卧虎藏龙,来者年纪轻轻内外兼修,一身功夫,同时身姿高大,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与室外风雪同步的冰寒之气,但随着顾采真一起坐下后,在她温声与他们介绍他时,他周身的气场又如同凛冬过后乍遇春风的冻雪,瞬间破冰。
萧青的态度转变实在过于明显,池润皱着眉看着他,心里有种莫名的不悦,再看了看一旁好似对一切浑然不觉的顾采真,不由拧起了眉头,压下心头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季芹藻温和地和萧青交谈了几句,很快就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他和泽之,他挑挑眉平静淡然地朝他看了回去。萧青则快速地在心中有了结论,相比一旁因为喉咙受伤而不能说话的迟润,这个看起来分外和善有礼的秦早,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性格,视线言语交锋间,他已经吃了对方几个不着痕迹的软钉子。
这样气度的人,出身不可能多差,他心里五味陈杂,原本是担忧顾采真被什么没本事的人骗了,但眼前二人显然是有家世也有真才实学之辈,他却依旧心中不快,担心对方真的家大业大势力了得,虽然此刻落难一时态度很好,难保顾采真孤身嫁过去不受委屈。
但他的忧心却不能说出口。因为顾采真明显是欢喜这桩亲事的,他不能用些毫无证据的臆测去叫停。更重要的是,少女一贯有主见,从来都是她做决定他办事,他就算说出了意见,她大概也不会听从——这点才是最令他感到无力的。
就如她在与秦早和迟润介绍时所言,他只是她的“好友”。哪怕是“唯一”的好友,那也只是友人。这个位置曾经令他觉得自己于她而言,是那么靠近,又那么不同。但这种不同,在即将成为她丈夫,和差点成为她丈夫的人面前,就显得这样不值一提。但这种苦闷是无法诉诸于口的,他只能默默压抑自己的情绪。
顾采真太熟悉几个男人的神态举止,尤其此时他们都还年轻,便是一贯最是面瘫的萧青,也正是少年心动情难自抑的年纪,她还坏心地在其中推波助澜,眼看他那酸涩又黯然的情绪就要掩不住了,她心里不由高兴,又有点歉然。不过大事为重,为了顺利收集到他们的魂魄碎片,她此时权当自己是个睁眼瞎,只把满心关切的视线落在池润身上,问他这会儿觉得好些了吗?
池润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她连一女嫁二夫的事情都不觉得违背常理,想来更不知道半夜与旁的男人会面有什么不妥——否则,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还领着人来敲他的房门了。他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这番行为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大约因为顾采真之前各种惊世骇俗的发言和举动,池润的心脏强大了不少,接受度无形中提高了许多,甚至没暗暗把什么“不检点”的词儿往她身上套,乃至诡异地觉得,她能干出这事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他捂着发烫灼痛的喉部,只觉得自己头也痛起来,还有些气呕,心里一面觉得她行事这般三五不着六,是当真娶不得;一面又忍不住想指正她的行为,甚至想要指责她做得不对。可看着她眉眼间的一丝憔悴,再想到季芹藻与他说,她之前为了救他而吐血之事,心底的烦躁登时又被别的什么情绪盖住,加之对萧青明显的打量目光十分不喜,便故意拉了顾采真示意她坐过来点,又低头拿起旁边的纸笔写道,“我好多了,你呢?”
顾采真一开口说话,萧青那边就自动停止了与季芹藻的交谈,两个人的视线都看向坐在床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