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幅很美又很诡异的画面,灵筠着迷地看着手里的蓝色珠子,他的生命与力量均来自于此,里面是幽森的漩涡,明明这么小,却仿佛深不见底,要将人的灵魂都要吸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近。
看啊,这就是天君陛下,古老的龙神血脉,现在看上去却这么不堪一击。幽幽蓝光映照在银质面具上犹如鬼魅,极度的森寒让水墙逐渐结成坚冰,无数道冰凌像一根根有意识的长矛,逐渐地往中央延伸,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不过是一颗没有实体的影珠,古老的鬼珠rou体已经没有了,现在剩下的是幽怨的珠子的鬼魂,影影倬倬地漂浮在白皙的掌心之上。
玄毓仿佛被摄住了心神,目光死死地钉在影珠之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嘴角落下一道暗红的血线。
每走近一步,玄毓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脸上龙鳞若隐若现,这幅不堪一击的姿态完全地取悦了灵筠,心底有着隐秘肮脏的快意,他也说不上这是何因由。复仇?不,他们无仇无怨。即将彻底自由的畅快?是了,就差这一步了,只要…
托着影珠的手掌忽地握紧又张开,影珠已是不见了踪影,唯有掌间透出的蓝光,道出了影珠融入血脉的服从。
灵筠冷眼看着这位天君陛下,手掌高高地举起,往他眉心拍下——
无数冰棱的开裂声似是狂暴的惊雷,幽寒的尖端突然尽数对准了他,眨眼之间便逼至眼前,要将他的身躯捅出成千上万的血洞。
与此同时,灵筠只觉眼前一花,胸口被厚重坚硬的事物重击,整个人被挥了出去,身后是高百丈的冰棱杀阵,身前是破空的冰锥,宛如两块庞大得无法逃脱的钉板,要将他夹成rou泥。
灵筠铁青了脸色,真是大意了,这可是天君,苦海之水来自毓川,是他灵脉所化,怎会供他驱使,他不该忘记这点的。
手腕一转,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灵力便化为了无相的刀,仿佛切开了海,切开了空间,所有冰棱拦腰而断,天空下起了一场纷纷扰扰的冰雨,让海床去承受万箭穿心之痛。
灵筠踏着坠落中断裂的冰棱,跃到海面之上,蔚蓝的大海看上去就像被生生挖去了心脏处的皮rou,露出里面干涸脆弱的骨骼。来不及欣赏这奇诡瑰丽的景象,灵筠似有所觉,闪身跃到另一冰棱断面之上,原本站立的地方恰被巨大的龙身卷出,只轻轻一绞就化为了糜粉。
金色的巨龙盘旋在空中,心脏位置的龙鳞却是暗的,灵筠冷笑,随手拾起耳侧飞过的细长冰棱,往那处旧伤的位置砸去。
玄毓感受到那股冷冽的杀意,连忙翻身避开,神魂定了定,再次化回人身,那冰棱刚好从颈侧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正站在另一座冰棱之上,与他四目相对,隔着面具,他只能窥见一双纯粹的瞳仁。
他一定是见过这双眼睛的。
还有那令人战栗的冰冷。
“你到底是何人”,玄毓沉声道。
他一身白衣,手中执剑,在灵力驱动下的剑锋瓮动着,剑锋映照着残阳血光,这是一幅令日月失色的景致,灵筠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的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
玄毓见他不说话,也知不管这是什么人,今天定是不死不休,若他再祭出那枚古怪的珠子,他不一定还能躲开。
古怪的珠子。
一些残影掠上心头,他似乎忽视了些什么。
脸颊尖锐的痛楚击碎了他的回忆,滑腻冰凉且锋利的东西缠上了脖子,然后一下子收到最紧。
玄毓屏住呼吸,反手捉住鞭身,也不管被骨刺划破的掌心,猛地一拉。
灵筠没想到他会直接使蛮力,长鞭脱手而出,还差点被拉下冰棱的断面。
趁着他错愕与恼羞成怒交织的时机,玄毓已将长鞭从脖子上解下,他厌恶地看着邪气的蛇骨,就是这东西差点把瑶姬的头颅给绞了下来,上面附着的怨气足以说明罪孽之深,无法清算。
灵筠抬眸,他的长鞭竟朝自己飞来,以同样的手法缠住了脖子,他马上双手捉住颈上收紧的鞭身,想要将其扯断。
玄毓看到他的动作,干脆拖着长鞭纵身跳下冰棱,将他硬生生拖回海床之上。
灵筠一路下坠无处使劲,重重地摔到海床上,他被勒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眼中只剩一点星芒。
那是寒影剑的锋芒。
玄毓一手收紧长鞭,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剑身,刺目的金光在剑锋上炸开,宛如开天辟地的神威,正带着千古以来不容侵犯的威严,向尘世的罪人清算。
如此耀眼的光辉,足以令三界震动,Yin沉的苦海此刻像一块横亘大地的金色琥珀,散发着比烈日还要炙热的光芒。
这不是无情的击杀,而是神灵的问罪。
玄毓执剑劈下,这场盛大的光幕,快要结束了。
灵筠安静地跪在那里,毫不畏惧地直视这阵强光,看着无情的剑,他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