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江鳞总收到何淼的花。
何淼买花是假,借机亲近姑娘是真,于是买的花找不到地方去,总到了江鳞那里。
江鳞收到最多的是满天星。花小小密密的,开得格外浪漫。
江鳞把花都拿回房里,在床前一个破花瓶里放上数日,最后剪下一簇压进书里,其他的放干了弄成干花放到了院子里各处做摆设。
花被江鳞压进书里,最后脱掉水分,干瘪在两页纸张之间,悸动被江鳞压进心底,最后失掉勇气,横死在两瓣嘴唇之间。
同一年,何淼失恋了。他的初恋尚未开始便已结束了。那姑娘有了个男朋友。男朋友是另一个送报的男孩。
十六岁,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何淼第一次喝酒了,喝醉了倒在凌晨的街尾。那一年路上没有驰骋的车辆,只有让人心冷的寂静。何淼身边倒了好些易拉罐和啤酒瓶,脸上是未干的眼泪。
江鳞就坐在何淼旁边,握着一瓶营养快线。何淼不许他喝酒。一地的狼藉宣誓今天的打工工薪作废。
江鳞盯着醉倒不省人事的何淼,眼泪最终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他扔掉手里的营养快线,捡起地上的半罐啤酒径自的往嘴里倒。
酒到了嘴里,喉管里,乃至是胃里都是发烫的。江鳞眉毛紧皱着,一刻不停的往嘴里注酒。
最终喝完了那半罐酒,江鳞哭着,流着泪,低下头,小心翼翼的亲了亲何淼的嘴唇。眼泪砸在何淼的脸上,惊的江鳞一连好几步后退倒在了马路牙子上。他膝盖都蹭破了,一个劲的往外沁血珠子。
何淼的喜欢第一次死在了那一年。
江鳞又何尝不是。
那一年后,江鳞越发宝贝自己的长发。他拼命赚钱,赚更多钱去买名贵的洗发护发用品。
在江鳞十六岁那年,他攥着一把零钱,第一次踏进了一家装修高级的理发店。历经数小时的洗练后,江鳞拥有了一头乌黑顺滑的长直发。
小时候院子里孩子多,江鳞人小爱被欺负导致他整个儿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个头矮小,实在算不上好看模样。而随着时日增长,江鳞个子抽高了不少,皮肤也是越发白皙起来,基因里的优越性逐渐展现出来,愈是眉目如画。
后来居然到了走在路上会有男孩子上前搭讪的地步 。
其实原因也好寻。江鳞自留发以后从来舍不得扎头发,向来都披着,加之上他个头虽说不矮也算不上高,身形又偏瘦,男性特征不突出,又长得白净好看,一双濯清水洗过似的眼睛勾人的漂亮,唇红齿白的模样只要不开口说话,十个生人九个会把他当做姑娘,且是那种顶好看的姑娘。
伴随搭讪而来的是风言风语。说他不男不女给男人丢脸的,说他心思不正态度不端的,说他脑子心理有毛病的…有太多言论攻击江鳞。
江鳞只当听不到,径自留自己的长发。
何淼呢,会板着脸帮江鳞让年岁较小的孩子闭嘴,会笑着脸给年岁较大的长辈解释。
没错,何淼也长大了。
他个头很高,生生多出江鳞一个头还多,留着寸头,棱角分明且锋利,一身紧实的肌肉,皮肤是饱受阳光的健康麦色,爱穿一身稍大的篮球服,喜欢打完篮球后迎着阳光坐在场地旁边的长椅上,扭开瓶盖喝一大口江鳞递过来的矿泉水。
通常喝完一大口水后何淼会抬手抹抹嘴角,微偏着头冲江鳞说一声“谢了”,而江鳞呢,则会眼角微弯,抿着嘴嘴角微扬的笑一笑。
那天,一切都同往日一般。
俩人身后有树,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枝树叶漏下来,斑斑驳驳的光影落在江鳞身上,镀一层浅金色的阳光在他细白的皮肤上,晃眼得很。
何淼盯着江鳞愣了会儿神,忽然说:“小鱼儿,你要是个姑娘,哥指定上了你。”
这话一出,只见江鳞像被一个重锤击中了似的,神情呆愣,转而眼神微略活络起来,眼睛就有些发红。
何淼话刚脱口就有些后悔了。江鳞害羞,听不得粗话,更听不得这种算得上低俗的玩笑。看到此番场景,更是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刮子。他连忙赔笑道歉,“小鱼儿别啊,别生哥的气,哥胡说八道的,你别听进心里去,哥以后绝对不再犯了!小鱼儿…”
江鳞有些呆愣的盯着何淼,迟迟没有说话。眼睛红了一大圈,最后也没有哭,只是低下头摇了摇头。
江鳞怕的不是玩笑,他怕的是只是玩笑。
那时,江鳞初三,何淼高一。
小时候院子里条件不好,但从江鳞读小学的年纪开始,院子里就陆续有了社会和政府的资助,院里的小孩儿都有学上,只要有能力就可以一直读,但与一般孩子不同的是,他们在读书时间间隙需要通过打工进行勤工俭学。
学校要求男生不能留长发,江鳞差点保不住头发,于是每到一所新学校,何淼就去磨院长,由院长出面给学校解释。
江鳞头发是保住了,但学校仍要求江鳞同其他女孩儿一样要将头发扎起来,于是江鳞在读书时间都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