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起领子,我会跟他讲明白的。
请让我去。他说。
lian听见了,但没有回头,门应声而关。
他烧了晚饭,等了又等,直到所有的菜都凉透,他又拿去热了一遍,继续等待。陪伴他的只有窗棂前的小动物和深林的风声。
那个晚上她没有回来,一切通讯终止。他知道她永远留在那儿了。
到这一刻max总算明白那个可悲的事实:lian最爱的人并不是他。eden,她或许会逃跑,争执,互相折磨,但他只要在她面前,用那双满载寒冰火焰的眼睛lian都会无可救药地被他吸引。他就是她灵魂的磁石。
max静默良久,最终打算回他的陵墓。他所求不多,只是为了不再孤独,曾以为能为此忍受一切。max骗了自己。结果是意识到原来他渴望的只是永恒,他甚至渴望在最后被装进窄棺材下葬,腐生物开始吞噬他的面庞,他苍老的手,他的头发与指甲销蚀以后,他还能体会到被陪伴的感觉。
六尺之上星辰日月轮转,直到从木质缝隙里有细小的泥漏下。他碎成一截枯骨。她依然在。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贪得无厌执迷不悔,会获得跟父亲一样的结局。
雨点落在院子纵情生长的花丛间,max回来时忘记了带伞,孤独与骤雨一同击打在男人身上。待到浑身湿透他才打开门,伫立在骤然空旷的木屋里。门缝里一封铅灰色的信掉落了下来,上面遍是雨痕。信被拾起,最熟悉的笔迹在纸上留下了署名:
Lian Maquez
庭院里的蓝花这季开的比往季还要多,明明植株都要被杂草淹没了。他忘了除,忘了好多事情,忘记了三顿饭之中的两顿。
他长久地躺在她沉睡过的床上,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嗅,寻找她留下的痕迹,即便那只是幻影。
如果lian没有来过就好了,最好是eden从未来过。如果他学会拒绝,那就更好了。垂垂老矣之时他会心甘情愿地踏入坟墓,如果他未曾拥有过,那便不会产生期待,不期待就不痛苦。
他不了解这个世界。周围人的生命周期比他短,朝爱夕恨,爱的时候恨不得纵声宣告全世界,不爱了就心如铁石,仍旧动情的那一方哭天抢地。但是给他们时间,他们很快便能重新再爱,新的爱依然天上天下最伟大。
lian只是把他从科里班捞出来,并没有教会他如何生活,只让他体会了心碎的滋味。他不得不开始收拾东西,锁上木屋,任其尘封此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返回了科里班,因为这里的所有痕迹都能唤醒他的记忆。此刻他尚不相信eden会残忍地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他认识他那么多年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eden会怎么处置他,max并无畏惧。
穿梭机下降时刻狂风大作,来者气势汹汹,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max将毛笔置在夹板上,发出清脆碰撞之声。镜子里清冷的男人在睁眼的那一刻突显精魅妖魔,面庞锐利。
他拾起剑,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重伤之际他去了父亲的坟墓。他很久没来看他了。那里只有一块石板,没有文字,地衣攀缘其上,这就是全部。
爸爸。寒风把他的头发卷起。
无人应答,断碑落残垣。男人也许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我想和她在一起。她的名字是lian,您应该看看她,人很温柔,对我也很好。
我很抱歉,不能把她带回来。
max按在石板上,依靠着它,慢慢慢慢滑了下来。孤独蔓延周身,可笑的是他知道父亲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再也不能找到他,与他相拥。
我会不会永远这样?长期的炎症使他精力憔悴,视野渐渐朦胧。此生漫长,可他早已一眼望到尽头,那里有着同样孤零零的坟冢等着他。max有些不想坚持下去了,为什么在他知道结局的时候,他还要争,怀着渺茫的希望待血水淹进尘埃里。
他在原力的幻象中踏入白色迷雾,看见一棵树的影子。他接近,它已是朽木。枝上挂着破旧布片飘飘荡荡,后方庙宇已是废墟。
古池的水深不见底,清寥冷寂。他坐到树下,对着池子看自己的倒影,忽略模糊的五官,倒像一个女人。max拨开池水,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倒影。他听到小女孩的哭声,抬头四顾之时,一个拥抱把他带到了水里,白莲随着水花摇曳,慢慢回归静止。
水底的黑色触须缠住了他们,像鳗鱼,像水草。他没有松开白色的女孩。她跟lian长得一模一样,却那么瘦小,看上去只有七岁八岁。他无边无际地遐想,他要把她抱出水,在科里班的屋檐下养大,做他的妻子。他吻她,脸上弥漫着恒久的忧伤。他对她倾诉着白日里羞耻得睁不开眼的话语,他只敢也只能在梦里说。
水底都是白骨。眨一下眼睛,又是卵石。
女孩在水中央漂浮。她捧着max的脸,眼睛里空无一物。可即便如此,只要能看她一眼只要一眼
他想,他能为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