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在身前。她算算日子,见秦钟已走了八月,这孩子也怀了八月,只怕自己就要生在庵里。于是偷偷收拾了细软,又给了几个铜钱与边上村舍里的孩子,叫他雇俩大车,趁着晨光熹微,偷偷进城去了。
这智能儿颠簸一路,进了城里,也不敢叫车就停在秦府门前,只悄悄儿在离秦府两三条街巷的角落里下了。
城郊里雇辆大车虽也不难,然车上物什十分不足,叫她个孕妇人无法安歇。智能儿一路坐得腰酸腿乏,肚皮更觉臌胀,颤颤巍巍下车,在墙边依靠了许久才有力气直起身来。
这样一个美貌小尼,穿着僧袍,圆鼓鼓的肚皮却将衣衫绷得死紧,一看便知是身怀重孕。惹得路上行人纷纷议论,智能儿自小随着师傅在高门大户之间行走讲经,与那些公子小姐也可谈笑,如何受得了这样嘲弄。顿时就面皮涨红,禁不住以袖遮脸,就要快步离去,却因为孕腹沉重,没走两步又挺腹呻吟。待她走进一条小巷,又经九曲十八弯,拐到秦府偏门,已是喘息不止,香汗淋漓。
智能儿噔噔叩门,片刻有小厮来应,她便取出荷包里一块雕花刻木的玉佩并几角钱来,嘱咐道:“我与你家秦钟秦小爷乃是旧交,你将那玉佩给他,就说我与他数月未见,心中想念,求同他一叙。这钱给你拿去吃酒,只是记得千万将话替我传到了。”
智能儿虽长在庵里,却也是个身娇体弱的,今日一番颠簸劳累,又心绪起伏,竟不察觉自己此时言语不妥,只是一味催促小厮快去。
那小厮姓余,素日是个不顶事的,只因父母都在府里做活,便也得了个没有油水的闲职,姑且混着。旁人也不叫他正经名字,只余儿余儿地叫着。今日那看门的汉子告了假,送了点钱与他这无事的闲人,叫他暂看一日的门。
余儿见那妙人儿一副体力不支,捶胸捂腹的娇弱姿态,心中就是一阵激荡,又见那花木佩也确是秦钟往日喜爱之物,便姑且应下了。他一面行礼答应:“小人定给送到了。”一面又瞟着智能儿的胸脯子乱看,好一会儿才关了门去传话。智能儿此时只顾着托腰扶肚,也未注意,不然必是不肯受辱,要叫人打了他去的。
余儿走在院子里,想的却还是智能儿那副气虚力短的情状,心下一片火热,不禁快步跑了起来。此时却忽听一阵暴呵:“这是哪里来的杀才!”扭头一看,竟是秦老爷回府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他顿时就汗如雨下,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秦老爷口气更加严厉:“为何不说!”
余儿两股战战,就冲口而出:“乃是钟大爷的朋友来了,要同他叙旧,我怕叫人家久等,便一时情急……”说着又举起那块玉佩给秦老爷。
秦老爷拿去看了,面上仍是不好:“你个蠢东西,既如此,就应请客人去前厅吃茶,之后再请钟哥过去便是。”余儿听了诺诺应了,又见秦老爷差身边的小厮去请了秦钟到前厅预备陪客,更是不知所措,心慌意乱。
这位娇客,怕是不能在书房会见啊……
但他素来胆小怕事,不晓得机敏变通之法,只能听命去角门处回话。然他不敢同智能儿明说,便只是含含糊糊道:“请您上前院去见钟大爷呢。”智能儿正被那日头儿晒得头昏,不觉有它,就叫余儿引着往前院去了。
唯有那余儿心急如焚,汗如雨下,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09
秦钟见小厮来请,知道父亲回来,以为又是去见那清客相公之流,心里大为不愿,却还是叫人替他整理梳洗。才换上外袍,又因心里有鬼,屡屡摸腹掐腰,三番五次整理衣衫,直到小厮又催,他才上了前厅去。
进了书房,秦钟更是大气也不喘,一味提气收腹。秦老爷已在那里端了茶碗品茶,见他来了,就叫人将那玉佩给他,又问:“你在哪里又交了位朋友?”
秦父不过随口一问,秦钟却是沁了一头的汗珠。
原来他已认出那是自己送予智能儿的玉佩,更知父亲素来为人方正,不喜那些吟风弄月之事。若是智能儿随她师傅来访也就罢了,她孤身一人,自称是他旧友,如何不叫父亲生疑?
秦钟见秦老爷似是随口一问,起身欲走的模样,便扯谎道:“不过是荣府宝叔叔,怕是和薛大哥来同我约了吃酒去。”
因可卿嫁了宝玉侄儿的缘故,宝玉与秦父虽年岁差得甚远,却也算同辈。又因宝玉喜风月,怕端方;秦父喜端方,恶风月。两人脾性正是相反,偏偏又都说不得,劝不得,故而也不太愿意听秦钟讲宝玉之事。秦钟正是晓得这个,想着他父亲知是宝玉要来,许就会走了。
谁料秦父却心下生疑,他方才拿过那玉佩,认得是秦钟二三年前常戴的,虽雕刻精美,然则那玉却并不是什么好玉,觉得与荣国府的排场气度不大相配。所谓知子莫若父,他也晓得自己儿子最要面皮,见荣国府之铺排,送的物什只怕是不肯落于人下的。
然而心念一转,又想那起宝二爷性子最是古怪,若是他喜欢的,便是个线头针眼也要收着藏着;若是他不喜的,便值得千金万金也弃之若履。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