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无影将许多飞帖送至锦瑟这里,锦瑟并未拆开红纸封,拿在手里一个一个地过着,看着这上头陌生的名字,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旧友,就住在临近大运河的荒郊处。
冬日里衣服穿的厚,倒也难以看出微微隆起的孕肚,锦瑟还是小心地披上了斗篷遮挡,叫了无影陪同,乘着马车向那方向去了,路上买了些登门的茶叶糕点。
终于到达目的地,农院门前却像是荒芜了很久的样子,杂草丛生,门上的铜锁老旧发绿,一阵寒风刮过,长在墙头上的枯草随风飘摇,在这萧瑟的凛冬时节显得分外荒凉。
拍了拍门,半晌无人回应,锦瑟推开门缝朝里瞧了瞧,里外是一个光景,见前头新坐落了一处农户,锦瑟便过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男人,锦瑟温和有礼地问道:“请问这位大哥,那边的农院主人您可认得?他们是搬去别处了吗?”
农夫斜着眼上下打量锦瑟,露出不屑的神情,朝着锦瑟脚边唾了一口痰:“呸!臭卖屁股的!”随即砰地关上大门。
锦瑟被吓得一震,未曾料想会受到如此粗鄙的对待,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无影还在那边等他,锦瑟失落地拎着两手的纸包回到马车上,车轮滚滚转动,晃晃颠颠坐了许久,车外的打骂声越发清晰起来,锦瑟掀了窗帘向外看去,只见两个店小二围攻一个破衣烂衫的人,嘴里叫骂着:
“你个不知死活的叫花子!偷东西偷到我们五味斋来了?我叫你偷东西!我叫你偷东西!”
天灰蒙蒙的,寒风瑟瑟,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装,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破旧衣裳,脚上是一双草鞋,露出纤细的似乎一折就断的脚踝,看着就让人牙齿打颤。
锦瑟叫停了无影,下车给了两个小二银两,转眼对上乞丐的双眸,看清她污垢下的容颜,登时愣在了原地。
“呜!”女乞丐死死地环抱着胸,不断后退,发出尖利却含糊的叫声,锦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震惊不已。
女乞丐退至店铺门前的木柱上,见锦瑟一步步向她走来,如疯魔般狂颤,嘴里呜啊的乱叫却说不出字句,最后竟一仰头晕了过去,藏在胸襟里的一整只烧鹅随之掉落在地,还在滚滚地冒着热气。
锦瑟一惊,想将她抱起,可男女授受不亲,便解了身上的斗篷盖在她身上,横抱起她走回马车前。
无影亦是满目震惊,锦瑟已然抱着女子登上了马车,无影怔了怔,少顷后才抓紧了缰绳,一挥皮鞭抽在马背上:“驾!”
“夫人!夫人你不要进去,太臭了——”
秦府客房门前,红豆拦着锦瑟,不让他进入屋子,话未说完便止不住的反胃,跑至一旁的老树下,将才吃下的午饭吐了个干净。
陆青河从房中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你从哪儿把她弄回来的?浑身的脏病,都流脓发臭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作孽的伤势了,一身的流脓疱疮,恶臭熏天,胸前的伤口被烫的通红,像是烂rou被炙熟了般的溢出泛黄的汁水,绕是他行医多年,也还是被恶心得不轻。
“还能治愈吗?”锦瑟焦急地问。
“时日无多了,没有医治的必要。”陆青河神色冷清,摇头道。
傍晚时分,锦瑟还是进入了客房。
她换了干净衣裳,却依旧是蓬头垢面的,抓着一个瓷花瓶挡在胸前示威,十指的指甲缝里满是泥垢,双目惊恐,似乎很是害怕锦瑟靠近,一个劲的摇头后退,哆哆嗦嗦缩到了床角。
“你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冲动。”锦瑟即刻停下脚步,连忙说道。
两人这样僵持了片刻,锦瑟悄悄向前挪了一步,床角的人影瞬间警觉起来,放声尖叫,锦瑟蹙眉,提高了音量:“你看清楚了,我是人,不是鬼,我当年没有死。”
她终于安静下来,锦瑟也不再前进,只站在原地向她问话:“岑儿,柳枝姑娘呢?她现在在何处?”
听到这个名字,岑儿松开了紧抱的花瓶,满脸木然,四肢僵硬如木偶,花瓶滚到了床沿,摔在了地上,是非常清脆的声响。一地的瓷瓶碎片,房间里昏昏沉沉,尘埃颗粒仿佛在空中浮动,锦瑟清晰地看到那双死寂的眸子,像被剥去了灵魂,毫无生气。
蓦然间,岑儿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毫不顾忌,这披头散发如痴如癫的样子,活像个疯子。
锦瑟呆呆地站在那儿,心沉到了谷底,刹那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进血脉里。
离开后,锦瑟想找无影问个明白,却里里外外都寻不到人。
心思郁结,锦瑟夜里辗转难眠,才迷迷蒙蒙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梳洗间红豆慌忙前来禀告,岑儿不见了。
无影终于现身,锦瑟已然没有心情再询问柳枝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岑儿,便拜托无影带着家丁们去找人。
锦瑟在西厢房中坐立难安,焦急地来回踱步,一个时辰后无影终于回来,说在城北找到了人。锦瑟心下一紧,当即驾马与无影同去。
寒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