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浙一案里,拿到账本是最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如此顺理成章。
遥远的立在京城朱雀广场上数十年未曾动用过的鸣冤鼓被重重敲响,一锤一锤的闷响像是在敲开这个隐隐有着腐朽趋势王朝的浮华表象,暴露出里面腌臜糟烂的一面来。
从这一刻开始,震惊朝野上下,被天下人津津乐道数十年的惊天大案——苏浙以民代寇案,拉开了序幕。
同时,也注定了某些端坐在高堂之上尸位素餐的所谓“高官”的坠落。
雪花似的的折子一封又一封的递了上去,各大御史的泪落了几筐,就在某个年事已高的御史拼着命吐了血险些直接在朝会上厥过去之后,薛珵迫于无奈,终于下令,彻查这个案子。
这件惊天大案以如此直白又如此血腥的方式血淋淋的呈现在所有人面前,饶是龙骑卫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杀了所有人。自先帝在位便任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两位老臣联名上书,请求不予龙骑卫调查这个案件的权力,帝准。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个部门,从未有过这么高的运转效率。
自从尹未庭执掌龙骑卫,他从未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过。
而这一切,都拜一个本应早就死去的人所赐。
那个一月前还在他身下屈辱承欢的人。
尹未庭走在宫中的御道上,时值深秋,饶是宫人时时打扫,皇宫里竟也显出几分寥落来。皂靴踩过铺的平整的砖石路,两侧是高大的朱墙,偶有一角飞甍斜出来,檐脊上的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居然透出几分冷漠的意味。
尹未庭想,到底是不同了啊。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过拐角,到了御书房。
天气也冷了,王英并没在殿外站着,倒是有几个侍卫站在门外,看到他过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阻拦。
若放在以前,这是连犹豫都不会有犹豫便放他入内的。
尹未庭进了殿,王英像个白面和的面人似的站在那里,看到尹未庭进来像是愣了一下,才寒暄道:“尹首领,倒是许久不见您了。容奴婢进去通报一下。”
尹未庭沉默的点点头。
他到底是办砸了事,陛下对他有怒气也是当然。
王英进去了,过了一会才出来:“尹首领,请进吧。”
他走进殿里去。
其实现在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但是地上已经摆了一个火盆。薛珵坐在桌案后,脸色苍白,时不时还从喉咙里逸出几声咳嗽:“未庭来啦?”
只字未提赐坐的事。
尹未庭心里明白这是陛下恼了他没能压住苏浙一案的事,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行礼道:“见过陛下。”
薛珵“嗯”了一声,头都没有抬:“结果如何了?”
饶是龙骑卫这一次在陛下这里的信用栽了个跟头,但毕竟底子在那里,薛珵手里最好用的刀还是他们,所以就算恼了,该用还是得用。尹未庭斟酌了一下字句,才慢慢说:“陛下,苏浙这次案子被翻出来,确实是有言那一位的手笔,除此之外,南楚和庄郡王府应当也牵涉其中。”
薛珵正在批折子的手一顿,唇角翘起一个冷笑来:“朕就知道有他的事南楚倒是不奇怪,倒是朕的那位堂兄好像有点不安分了你说这是薛越自己的动作,还是薛璞的意思呢?”
薛璞就是庄郡王的名字。
尹未庭不知道薛珵想听到什么回答,只是谨慎的回答:“臣不知。”
薛珵也没打算在尹未庭那里听到什么答案,他自顾自的往下说:“这个南楚,这些年也越来越不安分白渚是真不在乎这个外甥?还是说岐山真的病的快死了?”
他批完一本奏折,随手往旁边一放,王英赶紧收拾好又递了一本给他:“不可能岐山要是真的快死了,庄寒和北疆的那个小崽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回南楚一趟,他俩现在一个在杭州一个在北疆,朕当真是放心不下啊”
其实薛珵也不是没想过派人杀了言庄涯,但这家伙实在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早就料到了,一到了白塔就混进了军队里,还改了名换了姓,实在是不好找。等后来终于找着了他,这人早就混成了校尉以上,是杀还是不杀?若是杀了那不就是在啪啪打自己的脸么?无奈之下,只好放任他这么在军队里混了下去。
没想到言庄涯现在还混到了将军偏偏广戎现在出了事,忽兰真放了大军就在白塔镇对面,杀了言庄涯倒也不是不行,但他死了以后谁还愿意来这个鬼地方领兵?怕是家里殷实点的有点势力的都想方设法的跑了,跑了不要紧,万一忽兰真真的脑子抽了打过来怎么办?
这种感觉就好像眼前有个跳蚤在蹦跶来蹦跶去,你还不能一把捏死,转过脸不看吧还老想起来他就在那,膈应得慌。
还能怎么办?不想他,想他哥呗。
薛珵的奏折越批越烦躁,最后把笔一搁,看着尹未庭道:“言庄寒呢?他现在在干什么?”
尹未庭的脊梁骨刷一下窜上来一股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