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狂风,袭花无情。摐摐,糁径铺官锦,何忍践毁?
初露垂叶,难净绪惆。缈缈,道是痴人梦,寥落半生。
昨夜大雨,路面shi滑,气晕缓散。府邸门前,马车备齐,待人而至。金玉坐在里头,半掀帘栊,露只眼睛去偷看门前谈话的两人。光看金鉴嘴皮不停动着,江武是神色漠然,好似不关他事儿。
不巧,江武抬眸,正好对面的视线撞上。金玉心底一惊,立即收回手。稍后,金鉴走进车厢里,她便问道。
“兄长方才是在说些何事?”
“在谈你的婚事。”
“是大将军不愿么?”
“莫要胡思乱想,目前只是有点事儿耽搁了。”
金玉摸着手腕上的纤细红绳,若有所思。她早已不在乎所谓的终身大事,当下,她只是惋惜,临别之前还未与十六道别。
金玉离去,似乎连同府里的勃勃生气也一并带去。雨水冲刷掉欢声笑语,只剩下点点残影。唯独那些桃子,还留在府里。
馥郁推开门,正巧看到十六又在擦剑,于是端着木盘,走到桌旁,放下盘中的一碗桃儿蜜浆,说道。
“糖水里的冰还没化呢,公子快些吃了。”
尽管剑身已是无比干净,但十六还是要擦多几次。碗里的小方形果rou摆得Jing致,周边浮着冰沙汤水,浅粉淡白,冒着冷气。他捏着汤匙,在碗边似比划了几下。看这奇怪的举动,馥郁疑惑道。
“公子怎么不吃?”
“我没吃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再漂亮也是要入肚子里的。”
“那要一齐吃么?”
“馥郁可以吃公子剩下的。”
冰块虽能藏冰窖里保存,但量却不多,并非平常百姓能吃上,更不用说一个下人。十六将勺子递给馥郁,说道。
“我不爱冷食,你吃。”
就在馥郁犹豫一番后,伸手接过时,门外突如其来的声音撞破所有温情。
“还未料到你们主仆关系竟如此之好啊。”
瓷勺遽然落地,馥郁慌张捡起,弯腰朝江武说道。
“老爷。”
江武从馥郁身边走过,轻飘带过一瞥。转眼,他见十六站在面前,微垂着头,面容难掩无措。原来先前,他都是被这幅老实模样所诓骗。
“馥郁,你拿去吃吧。”
江武语气平和,让人听不出真实的情绪。
“馥郁不敢。”
“快拿着出去!”
仅是一刻转变,江武瞬间失去耐心,吼声震响整个屋子。馥郁不敢怠慢,匆忙逃走。
屋里像是个斗兽场,围困两人。江武猛然掐住十六的脖子,用手将人往上提起,迫使他与之对视,口气凶狠地问道。
“是我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身份么?”
“十六没有。”
“不仅是公主,连个丫鬟也与你有情吧?”
“老爷误会了。”
十六感到呼吸越发困难,仍克制全身气力,不去发动攻击。眼见他的脸色渐变红紫,江武一把用力地将人甩开。紧接着十六毫无防备地撞向桌边,闷哼一声。江武看也不看,气愤离开。
没过多久,一个丫鬟来送药。十六见不是馥郁,也没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涂着药,脑子想着如何让江武消气。
之后几日里,十六都显得格外主动。江武渴了,他端茶递水;江武饿了,他献出小零嘴;江武乏了,他识趣退下,总之是不放过任何表现机会,可这些行为并都是无用功。过分殷勤,使下人变相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一些牢sao话都听进馥郁耳朵里。
还在郁闷之时,十六见到馥郁来,眼睛顿时一亮,问道。
“你身体可还好?”
“劳烦公子担心,老爷…没有责罚我。”
两人沉默了一阵,随后,十六开口道。
“先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公子无须自责,还是馥郁忘记规矩,害得老爷误会公子。而馥郁前来,是为了帮助老爷和公子言归于好。”
晻霭罩月辉,银釭映天明。
檐角玉珠落,啸风催shi衫。
风雨聒噪,云海翻腾。一人提灯,沿廊而行。十六来到主人房门前,走进屋里。把灯盏放到桌上,移步至卧床边,然后脱鞋躺下。静待一会儿,他说道。
“老爷。”
一声轻唤,无人回应。江武仍是背对着十六,像是一堵高墙,将两人分隔。
“老爷,十六知错了。”
十六挪动身子,靠近江武,用额头贴住他的后背,又说。
“十六想你。”
四字扣响心门,重重地击碎那堵高墙,细微裂缝中涌入一股暖泉,洗涤这贫瘠的土地,使得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过去的烦忧一扫而空,江武翻过身,用手温柔地抚摸十六的脸,说道。
“人人都怕我,你也该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