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群:657943728
——————————————
岚怀没有料到,李承威带他去见的人,竟然是在反抗战争打响的第二年中因重伤被帝国俘虏,后生死不明的闻铮少将,亦是小了岚怀两岁,与岚怀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
时隔两年之久,年轻的少将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原本Jing壮的身形单薄了不少,宽松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更显瘦骨嶙嶙,鲛人特有的俊美容貌因为过度的削痩而受到影响,温润优美的轮廓变得嶙峋尖锐,饱满的双颊深陷下去,皮肤因长久不见日光而泛出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段干枯颓败又覆满霜雪的枯木。
岚怀一时间不敢确认,这个靠在床头病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的人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胆识和武力都远超常人的海国少年武将,闻铮少将。
“殿下……”因虚弱而不得不倚靠在床上的人,在看见岚怀的刹那,激动地颤抖着双唇,挣扎着想要从床榻上起身,却又因病痛和无力而动弹不得,最终只得颤颤巍巍地将右手抬起,艰难地置于心脏之上,极为勉强却又无比郑重地向他行了一个海国的礼节。
岚怀面部的肌rou因巨大的震撼而僵硬着,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半晌不敢动作,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故土和好友而臆想出的梦境,直到李承威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岚怀才猛然回神。
“许久不见,我想你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聊,我就先出去了。”说罢,李承威当真不做停留,伸手轻轻拍了拍岚怀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病房内一时间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岚怀一步一顿地走到闻铮的病床边,伸出双手时,指尖剧烈地颤抖着,他想去触碰闻铮,却在看见从宽松的领口和袖口中露出的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时又停住了动作,这具瘦骨嶙峋的身躯上也不知有多少伤痛,他怕自己贸然接触会给他带去更大的伤害。
“阿铮……你……你还活着……”岚怀语不成调,喜悦中伴着哽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闻铮扯动唇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像是在安抚对方又像是在掩饰内心的累累伤疤,可谁料这轻轻浅浅的一个笑却刺伤了岚怀的眼,令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更加自责。
“阿铮,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岚怀的脑袋深深垂着,肩膀丧气地塌陷下来,肩负海国兴亡的使命,压在他身上的担子不仅仅只有山河破碎风飘絮的悲戚,还有那么多为自由与和平而战的战士们鲜血。
他无法忘记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笑脸,在无情的战场上、在自己眼面前尽数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也无法原谅在巨大的实力悬殊之下,明知同伴身陷敌营,受尽屈辱折磨,却无力回天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摧残被毁灭,甚至在签下停战协议、帝国答应交还所有战俘之后,仍无可避免地存有漏网之鱼。
“殿下!您千万别这样说!战争、掠夺、牺牲、伤害,这些都不是您的错,您不畏强暴,于绝境之中带领大家奋起抗争,并最终为海国争取到了相对的和平与自由,所有人都会铭记您的英勇与付出!您大概不知道,在我身陷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我都会在心中默默地yin诵您曾经在军中发表过的激昂演讲,那一声声抗争与自由,一段段永不妥协的誓词,是在漫长的黑夜里,支撑我拖着这具残破身躯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不光是我,当年,在战俘营的地牢里,大家偷偷地藏起石子和树枝,在地牢冰冷的墙壁上凿刻下您曾经那段振奋人心的战前演说。”言及此,闻铮眼底跳跃出清亮的光芒,似乎时隔多年在回忆起那场演讲时,他的心绪仍旧被牵动。
“人人生而平等,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有权向没有被我们的法律所承认的管辖权宣战,强权、暴力、压迫和剥削都不应使我们屈服,自以为是的奴隶化和商品化是最为可笑的谬论。”
“抗争是为了使我们从种族隔离的Yin暗深谷攀登至种族平等的光明大道,我们不屈的信仰将指引并支撑着我们从绝望之渊中劈出一线希望之芒,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将会迎来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岚怀呆立当场,信仰是何等神圣他再清楚不过,在曾经历过的黑暗岁月里,追求自由与平等的信仰如同破开寂寂长夜的曙光,在每一次惨烈牺牲的背后,用这一线希望之芒不断重塑因战败而日渐溃散的人心。
只是这些话,从一位受尽磨难屈辱,却仍初心不改的战士口中说出时,那眼中亮如日月星辰的光芒第一次让岚怀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直以来,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是有意义的,是真正能带给人向死而生的勇气和力量。
热泪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眶,呼吸间尽是灼人的热辣,岚怀凝视着面前那张刀刻锤凿般嶙峋的面庞,许久不曾涌现的热血与激荡山崩海啸般在胸腔中澎湃。
闻铮握住岚怀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因为伤痛而微微发抖,唇角却噙着一抹真挚而坚定的笑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