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落在泥土中腐败,可是您有意在苗圃播种新的花种?主啊,我是如此软弱,如此渴望您的教导与搀扶……
大贤者的祷告声像疾风骤雨打在飘摇的小船,他说:
主啊,全知的主,我已是一本不设防的书,我为您所悉知,在此等待您的翻阅与审判。若我已在您的花圃里盛开,把我摘下吧;若我还未成熟,赐下您的垂怜吧,教导我,叫我清楚如何带领人类,朝向您指定的路;或者便叫我凋零吧!落在同一片苗圃,叫我变成肥,养育您更中意的花种……
尤利西斯凝神谛听,心想神和花园的故事流传下来倒没有谬误。传说光明神有一座丰饶美丽的花园,这个世界是花园的一方苗圃,神培植之时,他们生长;神收获之时,他们枯萎;神修剪之时,他们重生;神要新的花在祂的花园,他们便在泥里死去。
正在此时,太阳完整地跃出了地平面。
忽然一种强烈的预感击中了大贤者,他禁不住停止了祷告,尽管闭着眼,却在黑暗中看到一种刺激鲜艳得像红色的光源,这感觉如此强烈,好像直面顶级魔种时的危机感,但奇怪的是他不觉得真正危险,唯有战栗。这种施加在他身上的影响不仅没有魔种特有的阴冷感,相反,这是他熟悉的、太阳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前所未有地纯粹,比作为圣子的他还要纯粹!他不能想象世间有这种纯然的光明,直到此刻。他终于明了了自身感觉的由来:这种影响唯因其过于强大而压迫他,一方面让他的身体感到恐惧和紧张,另一方面让他舒服得想要呻吟,好像小时候睡前在额头的亲吻,离家时母亲的拥抱,叫他想要蜷成一团抵御这压倒一切的力量,却又想摊开四肢,晒太阳似的、懒洋洋地享受。
“啊……主……”
他的大脑和心灵像是被占据了一样,一口钟在敲,回响愈发宏大,在他全身五内嗡鸣,好似一首更高的歌从教堂的穹顶之上传来,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一种强迫还是一种吸引,圣子的额头渗出汗水,他看起来非常脆弱,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放下双手,撑住地面给自己一点力气,让他不至于倒下,他的脸白得像纸,尤其是眼前强烈地光芒盖过了晨曦,将他的脸映得更白,但他坚维持着信徒的姿态,抬起了头。
这是太阳恰好跃出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全部的晨光黯淡下去,所有的光从太阳泯灭,被太阳神女的光辉夺走,他所见的只有一个身影,那就是他的神,他的信仰亲自降下的无可辩驳的印证,圣子无声地张开了嘴,浅金色的瞳孔溢满了泪水,很快便顺着脸颊留下来,喉头在洁白的立领底下颤抖着,立领上方,脖子唯一露出的一小点皮肤,肉眼可见地因激动而变成了红色。
在他的旁边,尤利西斯也睁大了双眼,两人都有着浅金色的发色和瞳色,跨越了亘古一般长久的时光,以相似的神情跪倒在同一位神的足下,被同一神迹震撼。
尤利西斯从来不知道,初代大贤者真的见过神明,没有人教过他这一点,他的老师也一定不知道,否则老师会告诉他,而且教廷的人会加倍努力地供奉神,信仰光明神的人也会更多。尤利西斯变得羞愧了起来,这是多么功利,为了神迹降临而加倍供奉,岂不是建立在劣根上的信仰,人类是一群多么需要神明领导、教化的动物啊……尤利西斯陷入了甜蜜而痛苦的自我批评中,感觉到对神的信仰更加不可抑制的热情。这是神啊!活生生的神!不是作为力量的源泉,不是作为凝结的信仰,不是永不回应的空壳遗蜕,是神啊!尤利西斯的耳边好像还残存着震荡嗡鸣,原来神也真的有眷爱之人!
神女的双臂交错,环绕着雕像的肩颈,让雕像的头颅靠在她洁白细腻的胸口,丰盈的长发飘舞在背后,恍若无人般悠闲自在,漂在空中的身体微微上下浮荡着,像午后湖面游春的一艘白帆船,她深深低下头,下巴在雕塑的额角亲昵地靠了一会儿。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圣子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仰着头,感觉全身都要化在荣耀的辉光中,光明神在他面前显示了自身的存在,这一幕烙进他心底最深处,祂俯身环臂的姿态像怀里双生姐妹的守护神,可此刻圣子看得分明,当神的化身降临,神蜕比之也过于暗淡了,毕竟一个是悠长岁月前的遗留,一个却是新生的神体。
她仍勾着雕像的脖子,身体大半脱离了雕像,目光转移到圣子的身上,带着无可比拟的优雅,以极其恢弘的气度抬起一只手,食指轻轻朝地上一点,这位千万年前的伟大贤者霎时一激灵,清凉灌顶,心似乎空了一瞬,然后建立起了全新的连接,他自然而然地理解了神明的旨意。他膝行了几步,到了女神像脚下,比平日祷告还要近,近到会被神父和主教认为是不敬的距离,视野中只能看见两双悬浮的脚,毫不犹豫地弯下脊背,额头贴在地面上,双手放在额头两边,手肘紧贴地面,最大限度地贴近大地。她垂落手臂,搭着神蜕的肩膀走下来,洁白赤裸的双足一先一后,第一步踏在圣子坚硬而稳定的后脑,第二步踏在圣子宽而顺服的背部,第三步,落在地面,两个洁白的后跟并在一起。
圣子的泪水洒落在地面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