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王铮的一声呼唤唤回了顾瑶的意识,她倒在了少年郎的怀抱中。她刹那间回想起自己都干了什么,浑身脱力,喉咙处发干发涩地想要干呕。
他带着她跳下社稷塔,落在原地。顾瑶站稳身子,手上还死握着那飞鸢弓。
王铮扫她一眼,直接将弓箭夺了过来。
顾瑶:“你干什……”
王铮轻声呵斥她:“你还要留这个东西多久!?”
顾瑶一愣。
王铮压低了声音:“你简直就是疯了——你这么做想过失败的后果么?你能不能顾忌一下你自己啊?”
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声“靠”,有些焦虑地在原地转了一圈:“你刚刚简直就是魔怔了一样,差点就从上面跳下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把这要命的东西送去城外销毁掉,被发现了怎么办……”
顾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王铮的喋喋不休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后面做遮掩比较麻烦罢了。”
她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是真正地活着,我不要再见到他们了,没有人狠得下心来这么对他,可是凭什么?他才是罪魁祸首。他要夺走我的权利,他居然还想封顾晨当摄政王。皇兄绝不能输,我必须、我必须……”
“把飞鸢弓送回铸天楼。”顾瑶突兀地转移话题,她还不想牵扯得无辜之人血亲尽死,“他们不想死的话就知道怎么做,会遮掩得比我们还好。”
“好。”王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殿下……我会听你的。”
城北毕竟是王孙贵族的居所,又临近城墙没有多少人经过,只稀稀拉拉地扯了几盏灯笼照明。
顾瑶目送王铮离开,又很快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城墙跃出。他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堆追上来的官兵,一边追一边骂:“Cao你妈的跑什么!”
那白色人影分明已经跑远了,偏偏有如雷贯耳的骂声怼来:“我日你狗娘的不跑我他妈有病?”
唔,江今铭。
江今铭怎么会突然出现?
顾瑶慢悠悠地想。
啊,对。她刚刚在众目睽睽杀了皇帝,母后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凶手,张景潇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她将头上的发绳取下,用手指梳理着头发,重新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过了一会儿,她又低下头,再度扯散发绳,一点点矮下身,双手抱住脑袋,将头发揉乱。
本来就只是合作。
被她背叛又如何呢。
……她连她的父皇都杀了。
好冷。
她该去哪里?
宋时清肯定发现了,她要怎么应付他?
好难受。
……母后。
母后,抱抱。
对!她要去见母后和皇兄!
顾瑶起身,正欲离去,就被一声熟悉的哀求打断。
女墙前的Yin影笼罩着两人人的身影,看不清面孔,不远处朱红的灯笼投来一束淡红的光,斜斜向下,照出美人身着华裳,裙缀珠玉流光溢彩。她跪在了另一个人的面前,声音惊惧而哀求:“你已经逃出来了!他们不会再追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南城处的百姓全然不知他们庆生的帝王逝去,四处的戏班一齐奏响神乐,喇叭唢呐喜庆欢悦。
“一庆风调雨顺!”
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睁大惊恐的双眼,双唇微微张着。灯笼的灯光照亮了她的面容,赫然是珍贵妃的脸。
天色蒙蒙正亮,一团鲜亮的晨曦缓慢地升起,Yin影退去,露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一身玄色短褐,足踏长靴。剑眉眉色浓一分即俗,浅一分即淡,眸色黑沉,鼻梁高挺。他半侧着脸,面颊上沾染着粘稠而鲜红的一道血ye,另一只眼眸缓慢地瞥来。虹膜被外圆内方的暗金铜币替代,上刻“招财进宝”。
顾瑶对上了他的视线,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脊背发寒——是张景潇,他从皇城里闯了出来!
他为什么没有死在里面!
张景潇平静地注视着她,金色的虹膜与粼粼血ye在朝霞下熠熠生辉。
一道寒光从眼前划过。
“二庆盛世太平!”
顾瑶眼前的画面一转,先是看见烟花靠近自己,再转眼几乎和珍贵妃的死相脸贴脸。
她觉得有点恶心,却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于是后知后觉,她的头颅已经被砍了下来:背叛之后被人杀死,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情。
手无寸铁的人,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分明方才获悉权利滋味,就沦落到了此种境地。
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被背叛本身就怨不得别人,更何况她差点害死了他。那句话怎么说?
天道好轮回。
可是我好冷。
母后,瑶瑶想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