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化为一片别无二致的寂静,绫杳举着那已然被吹灭的灯独立在院中,周围一片沉寂,黑暗之中,唯有那亘古的月色庭下空明,残叶拂动拍打的响声,却好像独独缺了什么令人怀念的东西…
那是属于夏天的——
蝉鸣。
好似那埋藏在土中二十余载只为一夕鸣叫的小虫子聒噪起来,这夏天便有了那独特的味道。
塞野虽好,未有乡鸣。
她曾在数不清的夏日光斑间躲在细碎的枝桠下做着那越古至今的梦,从未太觉特别,如今…却有些太过安静,安静到令人感觉孤独。
就像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生灵。
修道者…修仙人,成神者呢?……
一朝潜伏,十年…百年…千年…数十万年,他们努力的是什么?
其实他们也不过是那鸣蝉罢了。
天地万物,有时常常看一夕春长秋落,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万中无一的永恒,到底谁也脱不开逃不走…
万物都是一样的。
平等而又得求。
她突而有些怀念穆青在时的样子,纵那时夜梦不逢,从三更的窗棂间推望,到底有几盏微弱灯蕊在空寂的风中摇摇晃晃,照亮了圈落的那处,留下更多惹人神思的留白。
归途有终…就像是一个家。
或许这般凄落的景象总让人有些胡思乱想,绫杳站在风中不知愣了多久,好似才被那继来的夜风冷醒,下意识地抱臂间却蓦然摸到自己过于轻薄的内衫。
“嘁…”
灵力微催,空气却好似只是波荡了一下,冷寂多日的信灯在风中被重新点亮,像是含着一颗从未有人见过的星星,晃晃着浅映了半个夏夜。
或许是在外头吹了半晌冷风,一时上头的怒火好似也被夜风的凉意融落无形,小姑娘低叹了一口气,终是重新将手中已然变凉的灯托重新点起,深吸一气,抬手吱呀一声——
再度推开了那道紧闭厨门。
“事先说好,本姑娘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病秧子计较…”
她再怎么不高兴对方总归总是救了她一命的,往一万步退远了说,虽然她这伤到底是自己作出来的因素比较多,但是桓容好歹是帮她包扎了伤的。
就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小姑娘自认为自个还是恩怨分明的,方且她绫杳从不爱欠人人情,虽说如今稀里糊涂欠了,男人再怎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最起码她得保证对方让她把人情还完了才能翘辫子,人族都讲究四肢健全,桓容那两条腿本就不能动,如今加上手更是雪上加霜,就算他那轮椅是齿轮机关设计后的半自动,但到底还需要手来操纵方向,要是没有她不计前嫌、见义勇为,那个臭男人估计现在还在原地喝冷……欸欸欸???!!!
绫杳猛地愣在原地。
像是瞬然傻了眼般,那灯火光澈中,方才还在灶房中的人影连人带轮椅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方才她一直站在门前,而这个后院又是一眼可观的,不若她还以为她方才真是活见了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娘的这是真的有鬼啊啊啊!!!
反应过来的霎那小姑娘的头皮像猛然过了电般汗毛耸立,绫杳可以万分确定即使是她爷爷绫沉那般只离登仙一步之遥的老怪物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有修为的金丹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大男人——
方且还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
手中的灯火也在下一刻被莫由来的阴风霎那熄灭,小姑娘几乎踉跄险些栽倒在地,继而小脸发白见鬼似地将手中的灯托当啷一扔,手脚并用几乎是屁滚尿流般逃离了现场。
空寂无人的庭院中,吱呀晃动的信灯都仿佛裹上了几分诡异色彩,月光被漂泊的浓云笼罩,夜也好像一下子变得无比恐怖黑暗,绫杳几乎忘却自己是个灵修只顾匆慌逃窜间,与左脚踏出灶房的步点一同亮起的,还有那空寂书房中的灯。
瞳孔放大的杏眸中赫然倒映出一道坐着轮椅的黑影在呼吸的须臾片刻从书房左侧瞬移到书房右侧的诡异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爷爷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兄…呜呜呜凌通……啊啊啊啊!!”
一声比之前关门声更为凌厉可怕的惨叫在浓云惨淡中响起。
庭院中突现的黑影像是那些用来唬小孩的话本中的场景一般,逆着再一次出现的月光,乍现的人形阴影笼罩在几乎吓得哭出声的惨白小脸上。
继而,便见那滂沱的黑影朝她伸出那深渊之手,像是要彻底将她一齐,拖入那黑暗之中的修罗炼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呜呜呜……”
已然草草擦过身上水痕的男人掌间尚还带着几分湿意,月光下澈,照见那被拽着胳膊惨兮兮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完全忘记自己其实是个金丹大修的小姑娘,男人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
桓容:“……”
“或许…你听过阵法麽?”
绫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