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诊过脉,而后充分表达了他的严重担忧,他说的比顾采真还详细,一直叮嘱他要戒劳心,少卜算,不可再亏空身体。所以,此刻听了顾采真的话,他并不意外,倒是更介怀自己方才被吻住后的反应太不争气,怎么就彻底懵了似的,任凭对方为所欲为,连脉门这样的要紧地方都人拿住了,也完全没注意到?!这和束手就擒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
“你上次的药一看就是野路子,我归元城自有正统医道,我也从小兼修黄岐之术,你不用在我这儿班门弄斧。”少年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更是不虞,可因为眉目间残存着些许春意,眼尾脸颊唇瓣都是红润润的,顾采真怎么看都只觉得他很动人。
她闻言压根不恼,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她还没气量狭小到这种锱铢必较的地步,“我不过是抛砖引玉,提醒你一下。”她笑了起来,原本想替他拢一下垂进毯子与身体间缝隙里的发丝,但因为他的不配合,便转而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不要动手动脚!啊……你做什么?!”少年面色突变,因为顾采真忽然将他抱了起来,丝毯一时没包住而下滑,顿时露出他的半侧身子。他一边狼狈地拽住毯子,一边呵斥和挣扎,“你快放我下来!”
“带你再去青华池泡一会儿,你的身子太弱了。”顾采真有点后悔方才云收雨歇后没立刻给他把脉,她又没有师兄那般的火灵根,之前替他清理好身子后,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湿发弄干的,这下等于白费功夫了。
“子夜月下浸浴才对我最有效,现在天都快亮了,去了也无大用!你放开我!”少年一边挣扎一边还要防止自己“春光乍泄”,偏偏眼前的少女瞧着纤瘦又修为低弱,实则简直力大无穷。他哪里还有之前深沉审算的心思,也没有料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倒真的令少女脚步一顿。
“你是……水灵根?”她有些意外,随即又好像恍然大悟般说了一句,“玉衡君也是水灵根。”
玉衡君就是池润,也是她的师叔,这个看起来性情简直像翻版师叔的少年,像是常年隐居在摘星峰,也爱穿玄色衣袍,眉目间的气质也和师叔有所相仿,还都是水灵根,她上次就推测他可能是师叔没有对外公开的弟子,如今果然处处符合。
“你可是玉衡君……”她还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全了,少年就急急否认,“不是!”
他又察觉自己显得反应过度,反倒好似承认了心虚,顿时一咬唇,突兀地沉默下来。
顾采真觉得少年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否认得这么欲盖弥彰。她将“的弟子”三个字默默咽下去,体谅地点点头不再多问,将人在池边放下来。
少年池润看她这番态度,又有些狐疑不定,“你又想做什么?”
“我在想,天快亮了,既然不泡池水了,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顾采真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并且成功地看到少年被她的话弄得满面绯红。
池润变化成少年模样很少会离开摘星峰,习惯性随身携带的储物百宝囊中,虽然各种灵宝应有尽有,却唯有衣物是放在摘星峰顶的寝室中,而他来时的衣服是夜里转醒直接披上身的,现在已经被弄得脏污淫靡一团糟,根本没法穿。
少女一看就正打着如意算盘,想要借此让他告诉她他的住处,他尴尬而气恼地保持沉默,远处忽然传来悠扬沉朴的钟声,这是提醒归元城的低阶弟子,今日有门派大早课,需要集合。顾采真这一夜过得旖旎多彩,竟是一时间忘记了此事,她神情一正,有些抱歉地看向少年,“阿泽,我有事要先离开,今晚可以再来找你吗?”
少年池润本就浑身不自在,巴不得她赶紧从他眼前消失,反正他上次就在她身上种了追踪咒,压根不担心找不到人,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她一眼。
偏偏少女非要他开口首肯,哪怕那钟声响过后,她赶去集合的时间也有些紧迫,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夜亥时,我还来这里找你,就这么说定了?”
他避开她的眸光,闷闷“嗯”了一声,想要敷衍着赶紧打发她走,却未果,终于在对方伸出手像是想要捧他脸的时候恼羞成怒:“说定了,你快走!”
少女得偿所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一瞬间笑了起来,居然又偷袭成功地在他唇上点下一吻,而后盯着他睁大的眼睛怎么都不看不够似的,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飞速后退。此时正是晨曦乍起,东方的天空中散开缕缕清芒,她背对着光,甚至有微湿的长发蜷在脸颊边缘,可她脸上的笑意尽情展现,如朝阳绽放,势不可挡,“那就,说定了!”
温柔的晨风将她的笑容与话语尽数送与他眼前与耳边,池波轻漾,碎光粼粼,这人间就在此刻越发一寸寸明亮起来。
顾采真挥着手转身离开,少年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一句“说定了”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吗?他想。
此时的阿泽,还没有身心沉入“阿泽”这个名字中,他还只是少年池润,尚不知这句“说定了”的背后是怎样的情深不寿,他更不知,对于成年的自己而言,这句“说定了”又是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