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副死气沉沉的枯骨,披上了绝色的画皮,瞧着花团锦簇生机勃勃,却挡不住皮囊下四溢的冷沉孤绝。她对他嘲讽一笑,轻而易举地出手瓦解了他所有的攻击。
他的记忆回到九年前那个深夜,师傅季芹藻苍白着脸嘱咐他,一定要将不知为何好像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的顾采真带到万尸潭去时,他震惊极了:“为什么?!”
万尸潭是什么地方,是谁都去得了吗?!那是死亡的禁地,是亡灵不得安息的沼泽,是天道不悯上苍遗忘的不祥之所,以顾采真的修为,就算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地去了那儿,都要死无全尸,更何况她现在这么虚弱,把她带到那儿去他就独自折返,被留下的她就是死路一条。
季芹藻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对他露出常见的温和笑容,可嘴角的肌rou仿佛不听使唤,只提到一半就再无法顺着姿势上扬,于是这尚未成型的笑容,彻底变成了一个类似悲伤的表情。
“你相信……师傅吗?”
“如果你信,就别问为什么……”
“……把她带到万尸潭去。”
“……到了那儿,把这颗闭藏珠放在她口中,再将她放入潭中沉下。”
闭藏珠?!这传说中的定魂珠,虽不能rou白骨,却真的可以活死人!如有此物,阎王亲自来勾魂也只能空手而归。闭藏珠千百年前一现世,就引得各界各派的争夺,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最后则遗落人间不知所终,没想到竟然是在归元城,如今还被师傅拿出来给顾采真用。
师傅不是对顾采真的欺瞒行为怒不可遏吗?她不是要被逐出师门了吗?难道不能直接将她赶走即可吗?非要带她去万尸潭做什么?还把这颗闭藏珠给她,不是暴殄天物吗?
花正骁心中疑窦丛生,有无数的问题却说不出口。他从未见到师傅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话说得又快又急,让他觉得时间紧迫——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在他的认知里,顾采真隐瞒身体的异状拜入归元城,至多将她逐出师门便是,为什么……
他看不懂师傅想要做什么。
“唔!”季芹藻忽然低头吐出一口鲜血,从来平整严正的月牙白玉袍上红点斑斑,将暗浮的虎纹映出诡异迤逦的色泽。
在不着灯火的房间内,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师傅!”花正骁骇然,脱口而出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这些时日,师傅与师叔都忧心忡忡,甚至争执了好几次,哪怕他们刻意避开他,还是被他发现了一点端倪。他隐约知道,引起他们冲突的原因来自顾采真——自从那夜,顾采真被面沉如水的师傅从摘星峰带回自牧峰,他偶然且震惊地得知她的身体异于常人后,所有人都变得很奇怪。
顾采真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不再出现在人前……
之前总在闭关的师叔,频频与师傅密谈……
温文尔雅的师傅,屡次与师叔激烈争执……
直到那一天,他因为想起一点问题要请教师傅,离开晚来秋的途中去而复返,竟然听见书房内传来师叔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他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师叔池润的声音不似往常的从容,却充满了哽咽。
师叔……是在哭吗?那声音低沉、沙哑、克制、颤抖:“师兄,真真她不能死。”
真真……是顾采真吧?连师傅都只唤她采真,为什么师叔叫她这样亲昵?
顾采真怎么了?她不是好好待在她的住处吗?怎么跟死不死的扯上了关系?
那师叔……是为她而哭吗?
师傅的口吻非常无奈,也很压抑,“泽之,你……”
“我不会让她死。”师叔的声音低了下去,低得近似呢喃,如同水面漾开的波纹,语气却坚定得像是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带着颤音,又有种透明的锋利感,触之见血。
“我不会让她死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花正骁还没有等到师傅的回答,就被发现了气息。
“谁!”师傅的声音从未如此充满压迫感。
他主动推门走了进去,因不想师叔尴尬,便装做了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一切如常地问起了关于修道的问题。
之前,得知顾采真身体的异状,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师傅的轮回劫。顾采真这样,算是……阳凶吗?但是,这轮回生死劫是在师傅面前不可提及的禁忌,他是绝无可能直接问师傅的。
毕竟之前,她曾经和师叔池润合谋,想法子阻碍师傅季芹藻收徒。他也不是没动过去找师叔询问的念头,可师叔的态度太奇怪,明显对他避而不见。再思及顾采真秘密暴露的那晚,师傅是从师叔所居的摘星峰将她带回来的……师傅和师叔又都对那晚的事情讳莫如深……他相信师傅也是那一晚才发现,她的身体不同于普通女子——因为若不是太意外和太生气,师傅应该会有更加全面缜密的法子替她遮掩过去才对,他就不会有机会知道个中缘由了。
可这样还是说不通。
若顾采真的确是师傅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