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下起了雪,宛如从天而降的礼物。两个青年撑着同一把伞从屋子里走出来,凑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什么。干燥的雪花落下来,又厚又重,像硬币一样砸在伞面和大理石阶梯上。车门打开又关闭,车前灯的光柱扫过围墙,汽车缓缓驶到了大街上。
平安夜,商铺都关门了,大街上十分冷清。两人刚刚逃离了朋友家的无聊桌游,顾少贻还没有喝尽兴,一上车就说:“找个地方喝酒,你家还是我家?”
许裕园麻利地开车载人回家——自己家里宽敞,床大,喝多了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明天中午。
“之前不是说回国?我记得你机票都买好了。”
“回一趟麻烦又烧钱,总共住不了几天,男朋友也未必有空陪我。”许裕园用手背擦了擦冻红的鼻尖,从毛呢大衣的内口袋掏出钥匙开门,“他说好来接我回家,睡一夜就走了,回去见他发小,还骗我说他有事。他有事,我也会有事的。”
“你家真有节日氛围。”门口正对客厅,灯串和彩带盘旋在落地窗边的圣诞树上,墙上挂了几个花环,香薰和蜡烛台沿着橱柜和窗台摆放,这些都是顾少贻上次来没看到的。
许裕园熄灭了自动亮起来的照明大灯,屋里就剩下烛光和落地窗外的城市灯光遥相辉映。这个漂亮的家是梅荀给他布置的,这就是他四个月才出现一次的男朋友唯一为他做的一件事。
顾少贻走到客厅角落,蹲下来摆弄圣诞树下的礼物盒子,“他见发小为什么骗你?他们之间有什么苟且之事吗?”
“是空的,装饰而已。”许裕园从消毒柜拿出两个酒杯,铲了一勺冰块丢进去,按自己的口味胡乱调了两杯酒,“目前没有。他发小是直男,我男朋友单方面爱过人家。”
“弯爱直没结果,发小要弯早弯了。”
“我那天身体不舒服,艰难地送他下楼打车。他手机在我手里,我看到他发小发信息过来,跟他要航班信息。我第一反应是关掉屏幕,假装没有发现。天这么冷,我的腿又疼,我不想跟他站在路边拉扯。我只想他快点走掉,我好上楼睡觉。”
“睡醒没打过去骂他?”
室内很安静,音乐声像水一样流淌。许裕园端着酒走过来,递给顾少贻一杯,“骂了也白骂,这种事主要靠我自己释怀。”
许裕园骑着椅子坐下,趴在椅子靠背上,神情恹恹地开口说话:“以前他发小在英国念大学,逢年过节我男朋友会拜访发小的爹妈,他发小基本不在家。那阵子他俩比以前淡了好多,我还是很满意的。我以为他们即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知道……大学毕业了,他发小挣扎了一下还是回国接手家业,我男朋友混娱乐圈,我又在国外,一不小心他们又好得如胶似漆。”
用母语,许裕园讲不出粗话,还好他会讲两三门外语,能用四五种语言骂街,他叽里咕噜把他们两人痛骂一顿,最后诅咒他们赶紧打包下地狱才稍觉气顺。
顾少贻给他顺背,把酒杯递到他的唇边。许裕园就着对方的手喝,他心情不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脑子很快就混沌起来:“你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可笑?他以前爱他的发小,爱得如痴如醉如狂,经历了千回百转的纠结,然后他思考得出:他的发小搞了很多女人,品德不够高尚,他要挺身而出教化人家。我听完就在想:天哪,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种没用鬼!”
顾少贻说:“省下这套功夫直接勾引人家上床不就完了?”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许裕园横了他一眼,又不得不承认顾少贻说得对,“确实,他应该搞明白,人家再轻贱,也是你想睡他,不是他想睡你。他不会明白的。依我对他的了解,把他逼急了,他可能还会说出‘其实我对他只有Jing神之爱’这类鬼话。反正他永远不可能承认自己感情受伤,欲望受挫。”
顾少贻万没想到相貌如此脱俗、气质如此出尘的男人,骨子里也有说教的基因,顿时对整个男alpha群体的观感又差了几分,“那粉丝天天在网上给他舞翩翩贵公子的人设算诈骗吗?”
许裕园忍不住笑了一声:“哪有这么穷的贵公子?”
“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没骗我,是他自己也认不清自己……说不出来哪种情况更坏。”许裕园缓缓摇了摇头,把电视机打开,“我们挑一部电影看,《真爱至上》怎么样?”
“我至少从头到尾看过三遍,每年圣诞节都有人提要看这部。”顾少贻说,“《圣诞快乐劳lun斯先生》?哇,坂本龙一和大卫鲍伊,我还没看过。”
“我男朋友的挚爱之一,他以前带我去电影资料馆看过。”许裕园点开了电影,“我也想重温一下。”
顾少贻撇了撇嘴,好像又不想看了。“那你不是很膈应?”
“还行吧。”许裕园转过头看他,神情淡然,“会习惯的。很多以前不能接受的事,我现在都已经慢慢习惯了。”
一开始,许裕园总为男朋友的花边新闻醋得翻江倒海,又觉得自己连粉丝都不如——某些有钱有闲的粉丝,每天追着偶像跑,而自己半年才有机会见一次。现在许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