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荀坐在客厅改了一夜的剧本,天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梅荀开始犯困,又不想进房间吵醒许裕园,只好窝在沙发上打盹。
沙发上的毛毯太小,梅荀身高腿长,毯子盖得住脖子盖不住脚,他只好蜷起身体。电视里刚好在播《闪耀的星》,这是梅荀上大学时写的电影剧本,也是他卖出去的第一部作品——拿到了万把块钱稿费,他当时都高兴昏头了。
去年这本子被一个不知名小导演拍出来了,排片少得可怜,上映那天梅荀一个人买票去电影院看,旧作在他眼中十足生涩,可他心里仍然触动:自从他当偶像以后,虽然没有停止写作,可在边边角角的零碎时间里写的只言片语,已经凑不成完整的作品。
电视被梅荀调成静音。残雨倒映着街灯,电影中的女主角江雁婷化着烟熏妆,在蓝得令人目眩的天空下,在灰败破落的街景中,捏着烟对男主角冷笑:“你自以为道德高尚,别人就不能寻欢作乐了吗?你可知我的本性就是放荡,你爱我就要爱我的本性。我越是放荡,你就越应该爱我。你越是爱我,我就会越放荡。”
是浪女配纯情男的戏码,梅荀认为电影拍得糟糕透顶。女主角相貌不够豪爽英气,美艳有余却无睥睨众生的情态,念台词毫无说服力,把他的台词误解成尖酸刻薄,却不知他要的是任情任性、娇憨放肆。
更别说导演为了“合理化”女主角私生活混乱,凭空给女主角添加了一段苦难过往,道德说教的氛围把故事内核都毁了。
电话铃声响了,梅荀绷着脸听经纪人讲了几分钟才开口:“找小钱替我上,他这阵子应该有空?……我在放假,您不能每次都打电话过来,通知我假期结束了。……不合作就不合作,我也不在乎这种无良媒体,上次造谣我整容的就是他们家。”
刚挂断,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方涧林开门见山就问记不记得清明聚餐做东的张槐?
由于工作原因,梅荀接触的人太多,对方涧林提到的人真没多少印象了,“他爸当院长那个?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正经工作……怎么了?”
“他没怎么,他的死鬼爹在澳门输得倾家荡产,现在卖房还债。他在朝云有一套装修了四五年没住过的,你想不想要?”
梅荀用拇指按着太阳xue,兴致缺缺地问:“什么房?多少钱?”
“朝云你知道在哪?离许裕园的母校很近。七楼,一梯两户,一百六十八平的三居室,南北通透,传统的方正户型。以后你有一两个小孩,住得还是很舒坦的。绿化差点,风水那是绝好,你是明星,人气最重要,不适合住高楼层……”
梅荀打断他的风水学发言,恍惚道:“我到养小孩的年龄了?”
方涧林说没,就是有备无患。“你想养随时能养,不养拉倒,反正房子你要了不亏。”
“我手头的钱要留着投资自己,哪有闲钱买房?”
方涧林给他指明方向:“跟我借啊。”
“没必要。我一个人住什么没关系,租房挺省事。”
“我说有就有。你想在首都想花一千多万买到学区这么好,还能住人的房子有多难?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你嫌憋屈,以后自己有钱了再去远郊买个大别墅。”
“一千多是一千几?我三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方涧林挺嫌:“我每次出门人家都问,上电视那个是不是你发小。结果你就是红着玩。”
混娱乐圈亦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少人埋没了整个青春,最后落得默默无名。梅荀出道三年小有名气,比上不足,比下已经是万里挑一。
梅荀只道他不懂娱乐圈的门门道道:“我挣得不少,开销也大。暑假的灵王传就是靠我请客送礼走动关系,人都喝进医院去了,花了上百万才拿到角色。扣完税加公司抽成,我到手的没有花出去的多。”——梅荀还以为这部剧会爆红,搞半天不温不火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折腾这一顿是为了什么。
方涧林不怕他吃苦,倒是常担心他为人处世太拧巴,不知上进,“不错,你还挺有事业心,你哥老怀甚慰。”
“你也很出息。”梅荀回敬他。“以前我妈就说你能成大器。我当时特别不理解,我当时觉得谁家生出你这种败家玩意儿都该愁。”
“你别说,我爸妈也愁过,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们感情还行,还想生二胎呢。我死活不同意,我就大闹特闹,你应该还有印象。”没血缘的兄弟是最理想的,方涧林可以说乐于助人乐善好施,可他根本不要血亲弟妹跟他争家产。“不过我没想到梅姨对我评价这么高。”
“那也没有,”梅荀实话实说,“我妈眼里成大器就一个中性评价。”
母亲从没想过让梅荀成什么大器。要不是后来家境败落、冰消楼塌,梅荀这辈子都是眼高于顶的大少爷,不会对娱乐圈的名利场感兴趣,更别说抛头露脸迎合粉丝。
“晚点我联系一下律师,争取用别的手段帮张槐搞定债务,搞不好……我的意思是搞得好,就能空手套白房。我这边没花出去真金白银,你也别怕我吃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