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上俯瞰,整座城市都被隆冬的大雪覆盖住了。飞机因为降雪延误四个钟头,在许裕园买第二杯咖啡的时候,梅荀乘坐的飞机终于降落。
梅荀穿着双排扣的长款风衣,一双短皮靴,走路带风,许裕园总是老远就能在人群中锁定他。许裕园订了一家机场附近的米其林餐厅,吃日法混合料理。两人吃完又逛了一会街,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才开车回去。
“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一下。”关机的动画音效响起来,梅荀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接过许裕园的手机继续用。梅荀记得经纪人的电话号码,直接打越洋电话回国,聊了十多分钟,这段时间许裕园已经把车子开回了家附近的街区。
“经纪人想让我接宝莉牙膏的代言,我从小就非常讨厌这个牌子的牙膏。”挂掉电话以后,梅荀玩了一会许裕园的手机,顶端就跳出来一条新信息,“你的朋友顾少贻想约你出门。”
“帮我告诉他我没空。”许裕园说。“宝莉牙膏还不错啊,老牌子了,你会接吗?”
“不想挣违心的钱,而且牙膏太生活化了,我不是走亲民路线的,不知道我的经纪人在想什么。”梅荀打了一行字发给顾少贻,顺手往上拉他们的对话框,他划了好一会都没划到顶:“你们真是无话不谈……”
许裕园耳朵尖有点红,伸手要回自己的手机:“不要看了,快还给我。”
这样反而激起了梅荀的好奇心,他仔细阅读他们的聊天记录——大段的闲聊,大段的学术讨论,夹杂着许多梅荀看不懂的生僻单词,然后又是大段的闲聊。
“他每周六晚上都要出去date?”
“不过他很挑剔,很少跟约会对象发展或者上床。”许裕园说:“你能别看了吗?”
梅荀点开顾少贻的社交账号看了看,“他好像很受欢迎。长得很艳,虽然不是很漂亮……你为什么会跟这种人玩?”
“什么,”许裕园说,“什么叫这种人?”
“除了学习以外,你们有共同话题吗?他跟你分享性生活,你也跟他分享?”
“没有啊!我不喜欢聊这些!”
这家伙只是长得纯情,私底下明明很会开黄腔,梅荀都懒得戳穿他。“那你们怎么维系友谊?”
“他有时候借我的车出去玩,他很好的,会付油钱,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带吃的。”许裕园说着,语气弱下来,“就这样而已,其实我们也没有特别熟……”许裕园意识到自己又在讨好对方,便止住了话声。
梅荀转过头看许裕园,黑沉沉的眼眸中带着三分笑意:“紧张什么?我又不反对你交朋友。”
许裕园一脚油门一脚刹车,整齐利落地把车子怼进了车位,解安全带下车。梅荀把车后座的七八个纸袋全部提到手里,让许裕园空着两手,“我反而是担心你一个人太孤单。”
许裕园记得梅荀以前根本不懂何谓绅士。他们第一次去约会,回家的公交上只有一个位置,梅荀毫不客气地坐下,让许裕园站了半个小时。那时候的许裕园根本想象不到,这个男人会在七年后为他拎一切东西和开车门。
但是许裕园也明白,梅荀并不是为了自己才改变,这个男人的成长成熟就像是树木迎着太阳伸出枝芽,并不是为了任何人。
许裕园一言不发地上楼,一进门,梅荀把东西丢到地板上,身体迫近许裕园,将他抵在墙上,低声问:“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
许裕园轻轻地推他的胸膛,声音有些疲惫:“我没事,我先去洗澡。”
许裕园新租的公寓,梅荀只在手机看过照片,人还是第一次来。他打开灯,客厅有一整面玻璃墙,采光和视野都很好,城市的灯光都落在脚下。整个空间以灰白色调为主,开放式厨房用吧台式的餐桌隔开,家具很少,装修极尽了现代简约的风格。
卧室里,淋浴间传来哗啦的水声,毛玻璃模糊了人的身影。梅荀脱掉外套坐在床上,仍感觉燥热非常。他闻见床单被褥全是许裕园的味道,俯身再凑近去闻,他看见床单上有灼烧的痕印——显然是烟灰烫出来的。客厅的沙发垫和地毯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痕印。
冲完澡后,许裕园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出来了,吹到半干的头发温顺地耷拉着,“你可以去洗澡了……”
茶几上的香烟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它们本该待在橱柜的最下层,可是被梅荀翻了出来。梅荀坐在沙发上,表情很森冷:“许裕园,一没人管你就不怕死了?”
梅荀早就发现他出国后重新抽烟了,只是没想到他抽这么猛,“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以前都答应过我戒烟,也戒了好几年,现在为什么又开始抽?”
许裕园根本不看梅荀的眼睛,他直直走过来,抱起茶几上的烟盒子塞回橱柜,跪在地上把烟盒一个个地码放整齐,半晌才闷声说了一句:“你不要管我。”
梅荀怒极了:“我不能管你?”
许裕园早就知道,这个人只是虚张声势,只要自己不听,他就拿自己毫无办法。“你在国内,当然管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