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园躺在家里哭了近一个月,许晓曼开始以为他高考没发挥好,后来才知道是失恋,安慰他道:早分手早解脱。
等到七月份,高考成绩出来了,许裕园才稍微振作起来。他不想放任自己浑浑噩噩下去,出门找了一份培训机构的兼职,专门辅导准高三生。
他已经把梅荀的微信删掉了,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限。总是等不到梅荀主动联系自己,伤感之余,许裕园也逐渐释然:他一直都清楚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没妄想过得到什么。
有一天下午,许裕园在家里睡大觉,突然被电话吵醒。他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方涧林三个大字,犹豫了一会,还是按下接听键。
“我们在你家楼下等你。”
方涧林甚至没有说“我们”是谁,许裕园的心就已经飞出了窗外。
两人坐在车子后排相视一笑,是一笑泯恩仇的意思——除此以外没有道歉和解释,也没有互诉衷肠。梅荀拿出一个纸盒放在许裕园的腿上。
“这是什么?”
“你高考成绩这么好,我应该给你送个礼物。”
许裕园拆开盒子一看,是一个银白手镯,质地坚硬,分量沉重,简约大方又富有设计感。
许裕园把手镯戴上去,左右摆弄了一会,“感觉有点奇怪……”
“它跟你的手表不搭。”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梅荀脱下自己的手表递给许裕园,“你试试搭我这块表。”
许裕园接过手表,梅荀拉着他的胳膊,趁机凑上来吻他。在这个时刻,许裕园就在心里原谅了他。其实许裕园时常怨恨梅荀的冷淡,也不是第一次想到分手。可是每当梅荀向自己走过来,每当得到他的一个吻,许裕园又会不计前嫌,重新爱上他一次。
在开车的方涧林问:“你大学打算念什么专业?”
“还没想好。”高考成绩才刚出来,不急着填志愿,许裕园决定先玩一把,回到家再考虑。“你是学什么的?”
“我跟你一样学理科。”他很抒情地说I love mathematics,说起自己要当数学家的宏图大志,又兴致勃勃地说:“我们今晚一定要给你庆祝一下高考胜利。”
许裕园绞尽脑汁,在想怎样接话才不显得傻气。
梅荀说:“我订个好的餐厅,你要吃什么?”
许裕园听见没人应,“你在问我吗?”
“不然呢?”梅荀勾着他的脖子问。
三个人放了行李就去海滩,方涧林颇为自觉,不在小情侣之间当电灯泡,去找自己的节目了。
许裕园双手垫在脑后,叼着雪糕看海浪在自己的脚下起伏翻涌。白色的浪头一次又一次地从远方向海岸推进,扑灭消失又周而复始。
梅荀把签字笔横在鼻子下,躺在另一条躺椅上读安娜卡列尼娜。“念给我听,感情丰富一点。”他把书递给许裕园,自己去翻桌子上的泡沫箱,“怎么剩这么点?你到底吃了多少?”
“也没有吃很多,我手里的是第三根……”许裕园看了一眼插在躺椅缝隙里的三根雪糕棍,改口道,“第四根。”
“别再吃了。”梅荀起身,走到几十米外的太阳伞下,和一个坐在画架前面的女人交谈。两人谈了许久,久到许裕园都想过去打听发生了什么,梅荀才端着画架和板凳过来了。
“我跟她租用一个小时。”梅荀把画架摆好,一边削铅笔一边说,“来吧,摆一个好点的姿势。”
许裕园懒腰伸到一半,急忙从躺椅上坐起来,“有什么要求吗?”
梅荀说你自由发挥。
许裕园摆了几个姿势,梅荀皱起眉,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放松一点。”
“我尽量……”此刻,许裕园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是多余的,不知道应该安置在什么地方。
“胳膊不要放在背后,下巴抬起来。”梅荀拍拍他的脸颊,“你每个毛孔都写着不自在,我怎么画?”
许裕园结巴道:“我,我本来就有点受宠若惊。”
梅荀低骂了一声什么,耳朵都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回画架前面,“你不要每次都这么直白……”
许裕园实在放不开,后来梅荀说:“你假装我不在。”
假装梅荀不在这件事,半个小时后许裕园就成功了——他因为太无聊而睡着了。
许裕园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海里爬出了一只怪兽,伸出shi滑的巨大舌头把自己卷走了,要把自己嚼碎和吞入腹中。他拼命挣扎,出声求救,猛然间醒来,发现梅荀正蹲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你做什么春梦了?叫这么浪?”
许裕园脸热起来:“不是,我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东西在……在舔我……”
“什么东西?”
“没看清,很可怕,一个绿色的,黏糊糊的海怪……”许裕园还在努力回忆,可是梅荀已经背上包离开了。
许裕园提着鞋子追上去:“你画好了吗?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