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水中过了一遭,脂粉香气不留分毫,只有一股子水腥味儿,配着这样秀丽苍白的脸,像是缠人的水鬼。
唔,有喉结,看来是男的。
双小小勉强答道:“是的。”
双小小忐忑说:“给您添麻烦了。”
陈鹤白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颈上的指痕,青肿处泛着血丝,看着是用了死力气的。
赌场的打手。
双小小撑了把草地,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足比陈鹤白矮了一个头,站在那瘦瘦矮矮的一个,像个小孩儿。
“因为我在刑部任职,天地之性,人为贵。本朝律例,擅杀奴婢者,杖五十,徒一年。”
二百金啊,他在月邀坊多少年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宜姐姐没有听夙和曼娘的祈求,毫不犹豫地将他交给王公子,随意地像是卖一筐菜。
怎么会,他一路赤着脚走过来,脚底的伤口扎进灰尘与碎石块儿,每走一步伤口都会泛起尖锐的疼,好比在刀尖行走。
双小小:“……”
他脸上的胭脂晕开,颜色清浅在眼尾染着,身上的衣衫潮湿,单薄的裙装紧贴在身上,腰肢纤细,臀部挺翘。
再除去他认识的……
他的语气不大好,里面的冷意与命令感长耳朵的人都能听明白,学徒脸一白,弯腰告辞。
“你是哪里的人?”他问。
“水鬼”似乎还没弄清楚是个什么情况,茫然地拢好潮湿冰冷的衣衫,刚发出一个字音就开始咳嗽,过了会儿后说道:“奴名小小,过去是月邀坊中人。”
陈鹤白有点摸不准这位不缠人水鬼·四千两银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性别,但看他赤裸着脚,踩着血跟在他的身旁,蓦然感到心软。
双小小又咳嗽了起来。
陈鹤白猜测想。
疼痛会让人麻木,双小小漫无边际的想着,他疼的次数
长得漂亮,不吵不闹,身上没有惹人烦的脂粉味……算了。陈鹤白转过身,将自己的外衫解下,递给双小小,他不自在道:“你披在身上,一会儿带你去医馆看看伤。”
“我知道你素来乖巧,不喊疼不喊伤,偏偏你不听话,坏了规矩,我怎么能留你?”
距离拉近,陈鹤白终于看清这人身上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细细密密地泛着红肿,颈上指痕遍布,青肿上是撕裂渗血的口子。
美人悠悠转醒,瞧见面前有人后下意识瑟缩起身子,往后挪了点位置。
不过人还活着,颈侧的动脉有轻微的起伏。
陈鹤白找了家跟刑部常合作的医馆,胡子花白的大夫正给一位病人正骨,那位身高八尺的壮汉嚎得甚为惨烈。一张脸青紫交加肿得像个猪头。
长熙胡同位于城西,西城多游坊,即吃喝玩乐之处,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这一块儿医馆很多,且人满为患。
陈鹤白皱起眉,他上前一步,踩在低洼浅水间,将人从水中捞出来,放在河堤旁的浅草丛中,抬手掐在对方的人中。
不缠人的水鬼,陈鹤白在心里想着。
陈鹤白看着眼前价值四千两白银的“水鬼”,心想他大概能快就能查到王公子是何须人也了,能随随便便拿出二百金买笑还认识他的人,全京都也就那么几个。
都说一个人气质打扮能透露出身份,眼前这位就明显是长熙胡同出来的,眉眼里的风情色能叫未尝人事的学徒看呆了去。
“二百金?”陈鹤白语调古怪地问。
小小抱着腿,靠在树上,下巴压在膝上,声音疲惫,“来长熙胡同甚少有人用真名,奴也不清楚他是谁,只晓得是富贵人家,姓王,用二百金将我从月邀坊买走。”直接要了他的卖身契,意思是……可以玩死。
双小小眼神迷茫。
心寒谈不上,十六年来身处长熙胡同,什么事没见过?只是不想他这一辈子结束的这样快。
陈鹤白温温和和地俯身对双小小说:“你知道王公子为什么看见我就跑吗?”
医馆的学徒从旁冒出,冲着陈鹤白点头哈腰,“陈大人又遇见案子?这次——”他看见陈鹤白身后跟着的人,卡壳了。
许是咳得太厉害,这人嗓音粗哑干涩,不似女子,陈鹤白看向“水鬼”平坦的胸部,有点纳闷,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坐下。”陈鹤白言简意赅,“脚不疼吗?”
“叫你师姐过来。”陈鹤白语气不轻不淡,他看着面红耳赤的医馆学徒,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道:“倒壶茶,然后去外面买一衣服和鞋。”
月邀坊与访仙楼是长熙胡同最出名的两家勾栏,不过陈鹤白平日不关注这些,不大了解。他听完后点了下头说:“刚刚那人说买了你的卖身契?你可知道他的姓名?”
怎么看着又像是女人?
陈鹤白放下手说:“跟我走吧,倒是需得你指认一下那位‘王公子’。”
二百金,四千两白银???他一年俸禄也才一百三十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