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等到晚上睡觉，木相思才发现卧室也改了格局。
他曾经光秃秃的床板上铺了垫子，一看就很软，棉被看上去也很暖，很平整，都是崭新的，床下的地毯很厚，赤脚才上去都不会凉。
而让给君长野睡觉的窄榻被搬到了他的床尾，小孩正在坐在榻上给自己涂药，他背白，皮肤嫩，伤痕看上去就很可怖。
看到他进来，君长野指一下桌子，说：“师父，您留下的钱我用了二十七两四钱，剩下的都在那里。”
木相思从不缺钱，对钱的数量没什么概念，点一点头：“嗯，都给你了，看着用吧。”
他坐在床上，只觉得仿佛坐在一团软云里，饶是身体已经习惯了冷硬的床板，觉得被子褥子都麻烦，也说不出不喜欢的话来。
他看了眼床脚趴在榻上呲牙咧嘴给自己涂药的小孩，躺在床上，把自己埋进柔软被褥里。
徒弟，挺好用的。
7、
木相思去尖碑交了功绩，换了银钱，在城里休整了一个多月，又教了君长野一套剑法，止光城的人天生就能感应灵力，木相思提点两句，君长野就学会了将灵力运用在剑法中。
当然他也没少挨打，木相思的教导方式简单粗暴，说一遍，演习一遍，做不到，没做好，就打。
练完剑君长野脱下被汗浸透的衣服，身上是一道又一道剑鞘抽出的深红檩子，新伤叠着旧伤，于渐渐鼓起了弧度的细白皮rou上铺陈。
他没喊过一句疼，自己给自己摸了药，就去洒扫房间收拾院子，做两人份的饭。
君长野十二岁，看上去瘦瘦小小，吃饱了饭个子就蹿得很快，抽条了，脸也长开了，让木相思觉得顺眼起来。
春天到了尾稍，眼看夏天要来了，又到了魔物蠢蠢欲动的时节，木相思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君长野追他到门口，跪下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师父，”他喊，“别丢下我好不好？”
木相思对着朝夕相处的小徒弟，有点心软，可还是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没想到君长野会一路追他到城门，被他发现了就一脸哀求地跪下。
城外不是什么好去处。
木相思懒得哄人，用了最粗暴的方法，他把君长野拖回去，拎起长鞭揍了他一顿，然后把他扔在床上，留了药和食水。
走了一截，木相思转回去，果然看到君长野已经爬到了门槛，于是他丢给他一本阵法书，并布了一个笼罩整个院子的困阵。
“安心学习，等我回来。”
阵法的效力是七天，不至于让君长野饿死，却足够让他绝了追出城的想法。
8、
又一次漂泊在外的时候，木相思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小徒弟，因为干粮和野草根不好吃，也因为君长野的眼神。
看见他，那小孩眼中就点起了光似的。
那种依赖很没来由，让木相思感到厌烦，可他却没法把那样的眼神从脑海中驱除。
但在日复一日的杀杀杀中，血腥气到底磨灭了木相思的思绪，他只会麻木地挥剑，夺取魔物的性命。
教他剑法的人说，他天性就像一把剑，剑只要饮血就足够了，人类的rou体和情绪只是束缚。
如果不能摈弃，那么，厌恨就够了。
所以他把木相思锁了灵力，丢去魔界，而木相思可以只凭一把剑就在荒原从容来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人原样丢进魔界，而那人没有出来。
夏季的魔chao结束之后，木相思回城看着又长高一截，该是少年的君长野想，要不要把他的小徒弟也丢进魔界试试，要是他死了，就烦不到他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为这种不应有的犹豫而烦恼，所以他没有问君长野学业，就直接提起了鞭子。
他出了气，少年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穿了衣服给他做饭。
9、
直到君长野满了十六，到被允许出城参战的年纪，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十个回合，木相思才同意带他出城。
少年的剑锋芒毕露，气势如虹，每当木相思看到绚烂的剑光绽放，就知道是他的小徒弟跟上他了。
但他还是会走。
他要去常人不敢深入的魔界深处，他特地挑了君长野睡熟的时候，撇下他敛了光芒御剑离去。
等魔chao结束了，他才会回城，君长野找不到他，往往已经回家，收拾好院子洗干净鞭子等他。
然而终于有一次，当他从深渊底下爬出来，却发现君长野坐在深渊边上看他。
少年澄澈的黑色眼眸，映着他满身魔息缭绕的模样。
当他把剑横在君长野脖颈上，少年没有躲避，没有反抗，只是睁着眼看他，仿佛心甘情愿被他灭口。
木相思手上用了力，看一滴血流入少年锁骨，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君长野点头，“徒儿愿立血誓、结魂契，绝不背叛师父，求您不要丢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