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小城里,每到过年那一天夜里,还不到十二点就有人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放烟花,整个天空被映照的五彩斑斓,爷爷在的时候,两人就搬着板凳坐在爷爷身边看,听爷爷不停的讲没听过的新奇故事。
爷爷去世后,就剩下余温和杨帆两人了,但每到过年的时候,两人依旧和以前一样,坐在院子里看烟花,看了那么多年的烟花,实在没有什么新奇的样子,但就是看不够。烟花的味道,也是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这一次,两人没有等来烟花,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这个拍戏的山村里,过年只有放鞭炮的习惯,烟花是正月十五的热闹用的,只有鞭炮声才能彰显出辞旧迎新的隆重。
两人站在院子里,吸着冷风直跺脚,耳边是不知何时响起的鞭炮声,震得心乱砰砰的跳,找不到一点跳动的规律。
余温拍拍站着都快要睡着的杨帆,拉他回屋。杨帆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余温的脖子上,懒洋洋跟着余温进屋。余温一个跟头把杨帆撂倒在炕上,杨帆坐在炕上,揉了揉乱糟糟又软软的头发,嘴边闭成一条缝,两眼迷茫的看着余温。
“少拿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欺负你。”余温说着把自己冰凉的双手放在杨帆温热的脖子上。
杨帆没有躲开,一副无辜却不甘的眼神看着余温。
“咋了,这眼神委屈的啊。”余温看着自己和杨帆闹着玩,杨帆也没有反应,把自己的手拿下来放在炕上暖和着,同样苦瓜脸,委屈的模仿杨帆的表情。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哎,连个烟花都没有。”
“哎呦,没事,明天你去拍戏的时候,我去镇上给你买,咱明儿晚上放。”余温以为多大的事,边脱衣服边往被窝里钻。
“不是烟花的事,你不觉得我们今年一年什么都没干吗?”
“你不是拍戏了吗?我学习了啊。”听到杨帆的问题,余温觉得莫名其妙,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呆呆的望着杨帆,杨帆穿着毛衣盘腿坐着炕头,一脸沉闷的想问题。
“我们将来干什么去呢?”杨帆又问出一个问题,不知是在和墙说话,还是和余温说话。
“上学啊,不上学还能去哪里啊,总不能和那个工头一样到处出力吧。”余温披着被子坐到杨帆对面,他看出杨帆心情不好。
“上完学然后呢。”
“然后工作啊。”
“什么工作呢。”杨帆接着问下去。
余温沉默了一会,透过贴满报纸的玻璃望着院子,其他的人都在城里过年还没有回来,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整个院子就他们两人的屋子亮着灯,“干什么不行,挣钱就行啊。”
杨帆没有说话,静静的盘腿坐着,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什么?余温不知杨帆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伤心?
杨帆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没有了过年的好心情。杨帆躺进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隐隐约约浮现出许多事情,怎么缕也缕不清楚。
杨帆想起来剧本中的男生,一个在十七岁死去的男生,他开始无限贴合电影中男主的心思,按照他的想法想事情,经常不由自主的叹气,毫无由来的就伤感起来。
杨帆感觉自己饰演的角色有一种魔力,毫不费力的就将自己拽了进去,怎么逃也逃不出来,只能随着角色中的他悲伤,郁闷,迷茫,彷徨。
杨帆想借助点东西把自己拽出来,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同样低估了韩余对角色的塑造能力。杨帆曾在演戏的空隙问一个有资历的老演员,怎么能从角色里出来。
老演员不以为然的说:“这不简单吗?角色是角色,生活是生活,他是他,我是我,这有啥可区分的。”
杨帆听着这番话,只能装作受教的样子点点头,在前辈不以为然的语气中道谢离开。老演员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科班教育,当然能做到收放自如,外加十几年的演艺经历,早已形成了形式化的表演套路。
可是杨帆才十几岁,他从未受过科班训练,只能靠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角色才能塑造角色,可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窗外的鞭炮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杨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更过分的是,他连自己想的问题都说不出来,明明有个疑惑在自己心里悬着,可就是不能拿话把它讲清楚。杨帆翻了个身,挠了挠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余温对着杨帆,轻轻的问道。
漆黑的房间里,杨帆看到余温闪着光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从自己的被子移动到余温的被子里,和余温贴在一起。杨帆动手帮余温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他,又叹了一口气。
余温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自己的脖子间划过,悄无声息的滑过背部的每一根筋骨,消失在两人相拥的缝隙里。余温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股股能轻易被感知的热流自下而上涌边全身。
“怎么了。”余温扭头再次轻声的问道。
杨帆没有回答,把头靠在余温的肩膀上,深深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