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原以为一切顺遂,他与永安王本已议亲在即,却不想父亲因结党营私之罪下狱,他被一纸婚书赐给了戚薇。
那个女人非世家子,非权贵,家族在盛京之中无半点人脉,甚至上数祖上三代,只是边境军营中的铁匠。圣旨下来的那一刻,谢玉容只觉得手足发冷。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那并非赐婚,而是羞辱,谢氏二公子说的好听些是嫁给朝中新贵,说的难听些便是被贱卖了一个只会在战场杀人的粗鄙之人。可这婚事,却是半点回旋的余地的。
族中长老都明白,圣上年岁以高,有意将皇位传给三皇女,永安王母族强势,行事作风又太过张扬,加之与谢氏交好,令圣上忌惮。这婚事是在提点两方,不要太过妄为。谢氏一族能在尔虞我诈的庙堂之上站稳百年之久,又怎会不知圣上的心思。只是他们担心谢玉容年轻气盛,因着这门不如意的婚事做了荒唐事,于是赐婚后便直接将他锁在院中,待到成婚那日让他咽了颗药,关进了婚房。
两人的初见,对于谢玉容而言糟糕透顶。
那时他浑身燥热,眼前一片水雾,几乎难受的发疯,听着外头热闹的喧嚣,只觉得恨和屈辱。他不愿去想房间被推开后他会见到怎样一张脸,也不敢去想今夜会有多痛多令人恐惧,可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却呆住了。
那是一张看上去温和又普通的脸,没什么惊艳之处,只是左侧眉骨处留了一道细长的疤,衬得那朴素的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你没事吧……”她柔声问他。那时戚薇身上沾着呛人的酒气,眼神却一片清明。
她总是这般,木讷又不解风情,待人却亲善又温和,没有半点宠臣的架子。最初的那段时间,谢玉容是很讨厌戚薇的,她那副假惺惺的温柔只衬得他悲哀又可怜。
“谢玉容。”帐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谢玉容循声望过去,戚薇在门口探了头:“木淳说你还醒着。”她还是来了,袖中抱着个手炉,一身厚实的熊皮袄让她看上去毛茸茸的有些显胖。
她走到榻边坐下,见谢玉容正托着肚子犹豫了一下:“……我能摸摸吗?”她问。
结果还是来了……谢玉容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戚薇的虎口有长年握剑留下的硬茧,因此触感有些粗糙,不过她的手惯是暖的,也因此被摸着也让人觉得舒服。戚薇没将手伸进谢玉容的中衣,她只隔着那层布,缓缓抚着谢玉容隆起的小腹,动作格外小心,腹中的小生命似是有了感觉,隔着肚皮踢了两下。
“唉!”戚薇一叹:“孩子在踢你?”戚薇惊讶的瞪大眼睛望着谢玉容,眼睛里终于能够看出喜色。她到底是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虽然她一直都不喜欢他。
“都快六个月了。”谢玉容不着痕迹的往戚薇身边挪了挪,压抑着情绪满不在乎的回答,他本以为戚薇不会接他的话,却没想到她从被褥中抽出手,贴着谢玉容的额头替他顺了顺头发,然后轻声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谢玉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自然是辛苦的,这是他第一次怀孕,什么经验都没有,惶惑不安,生怕自己出了差错。可在他鼓起勇气想将自己怀孕的事写信告诉戚薇时,却收到了她送来的一纸和离书,那张薄薄的纸如同锐利的针黹那样扎的他难受,他愤怒,他怨恨,无处诉说的委屈和郁闷让他夜不能寐,好在圣上还算通人情,准他来找她。这一路虽不是餐风露宿,可谢玉容自出生以来从未到过北境,这一路确实辛苦,孕吐厉害的时候,一整日都恹恹的吃不下东西,可这一切,她会在乎吗?她喜欢的又不是他。
想到这处,谢玉容的手不自觉抖了抖:“我不管你如何想我,这孩子你必须好好养。”最终他说出口的,还是一如往常那般疏离又理智的话。若是他能像那些普通的地坤那样,见了面便向戚薇撒娇,那如今她对他的态度会不会与现在不同,谢玉容不知道,可他并非那样性格的人。即便他借着孩子一事将她绑在了身侧,也无法在求更多。
戚薇苦笑,然后她点头应道:“那是自然。”说着她:“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好好休息,叛军的事其实不用你太过操心,军队已经将他们包围,只等他们粮食耗尽,没准到那时他们便开城投降了,你不必太过担心。”其实督军一职,说白了也就是个文官担任的闲差,虽说名义上是替皇室监管着带兵征讨的将领,不过她与如今的新帝私交甚密,于是多半只是走个形式,将谢玉容派过来,大约只是龙辇上那位年轻的女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折腾她。
谢玉容不再说话了,虽然他这一路是乘马车过来,但一路奔波早已疲倦,如今贴着戚薇,能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便觉倦意上涌,眼皮越来越沉。
“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睡一觉。”
在陷入梦境前,谢玉容隐约听见了戚薇柔声说。
戚薇给了叛军十日的期限围而不攻,实际上根据探子的回报他们的粮食最多应该只够支持七日。说实话,军营同谢玉容想象中的并不太相同,这里没有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大约是因为叛军已是强弩之末,又也许是因为兵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