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杨汩越是在傍晚到家的,他一句话也没和魏潭说,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坐到床上,把双肩包里的照片和文件一件件拿出来,铁证如山,他明明该开心的,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宋,我和你说的那个赵玚崖联系上了,你最近考完试了吗?可以的话,下周三,我们几个见一面吧。」
宋諆昧收到消息时,正在收拾这个学年的课本和笔记,看看有没有哪些能转出去送给学弟学妹的。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几下,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振动起来。
他从卧室里冲出去,许琗烆不在客厅,他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似的在原地打转,直到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声音:“諆諆?”
“那个警察,给我回复了。”宋諆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他靠着门站着,眼睛一刻不离许琗烆。
许琗烆在做夜宵,栗色长发束在脑后,腰上还围了个天蓝色的围裙,是宋諆昧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怎么说的?”
“他联系到赵玚崖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和他见一面。”
“就这些啊?”
“嗯。”
宋諆昧读不懂许琗烆的情绪,他问道:“你跟我一块儿去,行吗?”
“什么时候?”许琗烆将锅里的面盛到碗里,递了一碗给宋諆昧,“我肯定陪你去啊,你自己去我怎么放心呢。我可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
碗热乎乎的,但不烫手。
“下周三,具体时间地点应该还没定,他没和我说。”
“那不如去我安排的地方吧。”
许琗烆冷静地说道,好像这件事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和别人吃顿饭而已,比应酬还要更简单。
宋諆昧心里越来越没底,他坐立不安,“可是……杨汩越是警察啊。”
“那又怎样?”许琗烆满不在乎道,“魏潭也会跟着去的,放心吧。”
“赵玚崖……他会不会对杨汩越说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当然会。不仅会,他还会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头上来。这倒是正合了杨汩越的意吧。”
宋諆昧垂下了眼睛,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知道,许琗烆不动杨汩越是不可能的了,就算自己想要为他求情也没有用。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赵玚崖呢?”
许琗烆冷笑了下,“我不是说过吗,任你处置。”
宋諆昧听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手因为激动和紧张发起抖来,之前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也消停下来了,香味一阵阵地飘进鼻腔,他却没有半点胃口。
许琗烆握住了他的手,温声说:“别担心啦,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不用计较后果。之后发生的事儿,我自然会看着办。”
“嗯。”宋諆昧声音很小,但很坚定地回道。
这大概就是上次许琗烆说过的,对他的考验吧。
“魏哥,小宋给我回消息了,他说许琗烆也会去,地点也是由许琗烆安排的。”周二晚上,杨汩越和魏潭坦白了他的计划,也算是变相地交代了自己的遗嘱。
杨汩越骨子里就带着正义,也是正义给予他动力,让他撑着走过难熬的每一天。可讽刺的是,他不相信被认为是正义的化身的警察们,他不相信自己的上层领导,不相信身边的同事。因为当初父亲的事儿,给涉世未深的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Yin影。
哪怕父亲后来一再地强调,正义还是会打败邪恶的,杨汩越也只是嘴上答应,心里全然不那样想。他没有更多的勇气耗费在相信正义上面了,他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那就是魏潭。
魏潭没说什么,他沉默地坐在杨汩越身边,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茶,是杨汩越给他泡的。
“魏哥,我要交代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和上面说。说了的话,我只会落得和我爸一样的下场。”
魏潭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有权利去指责杨汩越,但他不想看着杨汩越就这样踏上不归路,耐心地劝道:“要不我去吧,你就别去了。你不是当警察的吗?你理应知道,我们不能越过法律去惩罚恶人吧,那样世界就乱套了。”
“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杨汩越笑得天真灿烂,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我也不想骗你,说我相信这些东西。可能我也不是个好人吧,我总是自称是个正义的人,不过也是为了一己私欲……不说这些啦。反正到了明天,一切都该结束了。”
魏潭还想再说几句,杨汩越却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软软的发梢蹭在魏潭的脸侧,他感觉到,温热的ye体滴到了皮肤上,浸透了薄薄的睡衣。
见面的地方定在郊区的那家寿司店,许琗烆安排了几个信得过手下值班,给其他服务员和大厨放了一天一夜的假。鸿门宴还有个宴,但他们五个人不需要宴。
“紧张吗?”去的路上,许琗烆放下车窗,任夏夜温热的晚风吹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