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屿(二)
那次之后,沈青屿也没有再去找薛君儒要一个解释。
薛君睿对他的态度那么明显,而薛君儒这个长兄却无声地纵容着。
发情期结束后,情绪低落的亚兽发起低烧,每天浑浑噩噩的熬着,他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夜晚,现实还是睡梦,也分不清,守着他吃饭的人是薛君儒还是薛君睿。
沈青屿的梦光怪陆离,他梦到和薛君儒的相识,梦到对方彬彬有礼的对他道谢,梦到两人第一次亲吻的那天,一向沉默寡言的兽人难得地舒展眉眼,主动地含住了他的唇。
最后梦里的薛君儒轻佻地笑了两声,用戏谑的语调喊他“嫂子”。
薛家兄弟都有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薛君儒的眼神深邃缱绻,薛君睿却总爱挑着眉梢,一副处处留情的做派。
沈青屿一时清醒,酸痛的眼睛睁开,是笑意盈盈的薛君睿守在床头,正抱着薛曈看什么电影。
薛曈像父亲,自然也像他这个叔叔。小孩子喜欢玩,薛君睿很会玩,薛曈亲近他甚过于自己的父亲。
叔侄两人注意到了沈青屿清醒,同时朝他看过来。
薛曈和姆父相处的时间不多,沈青屿心里乱的不行,也没有力气去找话题哄他,薛君睿像是没有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僵滞气氛,他随口说了个亲子笑话,三言两语就逗得薛曈笑出声来。
他不经意间带上沈青屿,说完还笑着问他:“你说是吧,嫂子?”
薛曈漂亮的笑脸近在咫尺,沈青屿心里酸涩,又觉得这样轻松的时光非常珍贵。
薛君睿把刚刚两人一起看的儿童电影投影到墙壁上,薛曈看得津津有味,也不时地和沈青屿搭几句话,最后小孩玩累了,被沈青屿喊到了床上。
七八岁大的孩子占不了太大的地方,薛曈起初还有些不自在,等睡熟了,就像八爪鱼一样贴在沈青屿的身上。
沈青屿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薛君睿轻手轻脚地站起来,非常熟稔地亲了亲他的脸,小声说:“没发烧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青屿只是看着薛曈,轻轻摇了摇头。
这段畸形的关系就在三个人的默许之下保持了下来。
沈青屿依然忙着他那个时常早出晚归的工作,和薛曈的关系也是时好时坏,小孩子被惯坏了,沈青屿却不肯惯着他,他是决心要劝薛曈改改脾气的,可是这小孩根本不像同龄人,任他好说歹说,最后只会不高兴地摔东西,大声反驳他:“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那种听话的小孩,那你去做他们的姆父啊,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以前不管我,现在凭什么用你的标准来要求我!我讨厌你!”
沈青屿一时头昏眼花,竟然有些站不稳,薛曈哭闹着跑回房间里锁门,脸色苍白的亚兽捂着脸,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晚上兄弟两个回来,薛君儒一开口,小孩就一脸委屈地给他开了门,那头父子俩进了屋,这边薛君睿倒是好脾气地给沈青屿剥了个橘子,“曈曈虽然有点任性,可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啊,小孩子有点脾气也不是坏事,你也没有必要拿别的孩子和他比较,不是吗?”
“可是他这样,以后出去了,怎么和别人相处呢?”
薛君睿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青屿,你是不是忘了,薛家的孩子,本来就不需要讨好别人。”
“曈曈聪明,起点高,天赋也好,只要他规规矩矩地走家里安排好的路,这一辈子,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生活。再说了,为人父母,这一辈子拼搏,不就是为了让孩子活得随心所欲么,何必用那么多框框条条限制他呢。”
“可是他——”
“好啦,看把你气的,他不服你管,就让别人管他吧,他不是只听大哥的话么,让大哥去忙呗。”薛君睿把水果塞到他的手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别气坏了自己,那多不划算呐。”
沈青屿不再辩驳,他头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阶级之间的鸿沟。
作为平民,他们需要接受着谦逊、宽容、与人为善等名为“美德”的教育,可是贵族独有的傲慢却从来不曾消去。
仿佛受美德约束的本就该是那些毫无背景的普通公民。
正如这个家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与忌讳,而沈青屿能做的就只有“宽容”。
可这样的宽容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成了没有底线的迁就与退让。
宽容与善意能让普通人活得更好,可对于大部分的需求都能被满足的贵族而言,那些所谓的“美德”,似乎就成了不能提供实际价值的品行。
难怪薛君儒从来不对他解释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的需求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沈青屿想要培养的是一个健康懂事的孩子,薛君儒想要的却是一个性格强硬又有能力撑起薛家的继承人。
他不曾认可过沈青屿的观念,所以也不会因此而责备薛曈的坏脾气。
他和薛君睿一样,不认可沈青屿说的那些为人处世的想法。
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足够谦逊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