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故事继续之前,我想先说说春天的雨,一场壮丽的雪色过去了,后面的风、天上飘下的雨点,无可避免地单薄、弱势,夜里入睡之前,海棠的香味从街道上飘散,距离大地不远的云层一遍遍咆哮,爆发着隐忍的雷鸣,但你躺千里之外安逸的床铺上静眠,故无法感同身受。至于春风,春风更不如诗歌里的柔和,它来势汹汹,动辄扑倒一小棵金桔,栽树的盆摔碎了,陶片砸烂在我的后院,艾lun对此大为不满,因为纷乱chaoshi的泥土侵占了很大一部分它玩耍的区域。
在我不需要、也没机会清理及拥有一座后院的日子,初春与季度末日益逼近的工作指标总是息息相关,我不喜欢春雨,因为西装在阳台上总是晒不干,温格一整天都疲倦、困乏,Jing气神欠缺。课题结束之后,他窝在窗边睡觉,在那儿从白天呆到晚上,像只小狗等主人回家。当我真的到家,发现他裹着毛毯、在发低烧,吓得我到处找药,严重时甚至要背他去诊所打针,这么做的次数不在少,但有时他并非真的虚弱到没法开口,温格只是怕我发火、怕我担心,我知道他又跑出去淋雨,不敢告诉我。
为了省电,春天里我们很少开空调,应对春寒唯一的良方便是脱光衣服、彼此紧贴着睡觉,温格退烧后的肌肤又烫又滑,成了我怀里一块温顺的玉,汗水里发出的药水味儿不怎么好闻。天边炸着响雷,雨水敲打着阳台上的门窗,落至卧室的玻璃,便好像无数条透明的大蚯蚓沿窗爬行,路径崎岖。闻着温格身上慢慢消散的药水味儿,我失眠又惆怅,熬到清晨,他热得醒了,说要赶紧起来给我做早餐,却赖在人怀里下不了床,好像我的确很能拦住他似的,温格抱着我的脖子,挨着我的脸颊,小声叫:你放开我呀。
没人舍得这时候放开他,我们在雨声里亲吻、拥抱,互相传递着发根里汗水的臭味,春雨淅淅沥沥,把我浇硬了,把温格浸柔了,好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做爱,最后我也分不清,是雨打窗棂的声音、还是温格朝着我耳际的喘息更迷人。
在晨间交缠的这十几分钟里,我仍然能想起很多事,时间再往前推一些,到我大二那年,校区改建,温格像其他所有流离失所的中间性学生那样,背上行囊,来到被一名才过二十岁、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所独占的宿舍暂住。当时学院有个富家子弟因出手阔绰而闻名,是温格的追求者之一,但攻势最为生猛。出于礼貌,温格应邀与他吃过几次饭,最后一次回来的路上,还没上车,被对方纠缠不清的前任女友"撞见",二话不说泼了一桶油漆,富二代逃之夭夭,显然那姑娘Jing神不稳定。
好在那天还飘着小雨,春天的雨,不方便乘车的温格一路走,一路借助雨水的微薄之力,清洗了眼睛周围的小量红漆。我拿伞出去上网,远远地看见雨雾里走来一位相当瞩目的小红人,好像全身在淌红血。看见我,他自觉不大好意思,咧开嘴闲笑了笑,于鲜红中徒然拉开两排森白牙齿,把我吓得不清,急忙脱外套挡着他人进楼。
回到宿舍,我俩一致认为整件白衬衫和外套都不值得再穿,就连旧衣回收箱估计也容不下它们,温格像冷血动物脱皮那样,不急不慢地将自己从衣物中剥离,赤身裸体站他的桌边,浑身白得惊人,受冷风侵袭,肌肤连绵地泛起红光,好似能看见雪层下淡红的血管。
他背对着我,用自嘲的语气讲述着这场意外,同时,还模仿着螃蟹的姿势向浴室移动,那场面难堪得要命,可温格浑圆又紧致的tunrou就挂在腰窝之下,随他的动作左右晃动,像两团雪球互相挤压。等我收回视线,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裤裆张扬非常,难怪他害羞得头也不敢回。
打那以后,温格没答应过跟任何人外出,每天早上,他单穿一件袖口宽大的衬衫在阳台上洗漱,阳光和绿化带里种的桂花树探进防盗窗,依稀散落在洗手台上,温格从水池里直起上身,发现我的站位,惊讶地问:你杵这儿干嘛?
……刷牙啊。我心安理得,绕过他的肩膀,去取放在另一边的口缸。
我们并不一起上课,但教室都安排在了同一栋楼,遇上我先放学的情况,就坐在大厅,等他一路回去。春天的雨水下起来就没完,我又没长带伞出门的记性,和温格并排走在通往食堂、遍地樱花碎瓣的小径上,他贡献出来的雨伞需要放得很低很低,才不刮到满树花枝。温格比我矮半个头还多,前进得轻松自在,有时会抬起脸,在雨伞淡蓝的格纹映照下笑着说:季良意,你跟棵大树一样高。
没课的时候,我站在阳台上抽烟,挡住了夕阳和楼外人流,温格站在宿舍中间换衣服,抱怨道:你真是树啊?光线都没有了。
春色将逝的晚上,夜风一道比一道更温柔,我长久地失眠,偷听温格通电话,得知他要在熄灯之前出门,且极大可能得在外面过夜,急得翻身就往床下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故而对落地方式没什么准备,一声巨响摔到地板上了,温格的脚步声立刻回到门边,推开门,着急地问我怎么了?
没……你不走了?
他愣一愣,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想也对,于是改口说,那你走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