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恆領洛青入帳,待洛青入座案旁,取過了些茶酒杯盞,洛青抬手,道:「不必忙,只是早先聽你說,你有意要星門主回門,接她君主之位?」
文恆聞言,打量了洛青幾眼,卻不知他這一問有何心思。淡淡道:「她既是岱山上門主,本該如此。又如今天門傾頹,她好歹也是天門人,不該置身事外。堂主何以早上不問,還要跑這一趟?」
洛青看著他道:「早上星門主也在,我不好多問。聽她說,論起親,你們自小相熟,想來該更為懂她,她不是個好鬥的性子。」
文恆一嘆,道:「她不喜歡,卻並非不能,師父將她栽培個全,她十分出眾。」
他持過酒瓶,仍為洛青添了點酒,嘆道:「從前,她也不是這樣優柔不爭的性子。她善良清靈,也果敢熱情,常攜著師兄弟們胡鬧,什麼禍事都敢闖,闖了便承,也不要我們坦她半分。她素來伶俐直往,一點虧也是不吃的。後來師父管她管得嚴了,與我們生疏了些,又動不動便要她跪在天門庭,持杖往死裡打,磨出了她這些安分內斂,忍讓相安。又後來情傷,她好似變了個人,心灰意冷,沉言寡歡。」
洛青眉頭微歛,道:「星前君主待她一向嚴謹。怎麼,她倒結識了地門主?」
文恆瞧了他一眼,疑道:「堂主這是來探師妹舊事?」
「她和巖靖峰那些事,我的確有些在意。」
文恆淡淡扯了一笑,道:「堂主於公還於私呢?我聽師妹說,他在你們會裡,交了些朋友。講起月盟,很是相熟。」
「她與我們歃血為盟,這忙,我們自是要幫。」洛青晃著杯盞,亦淡淡道:「但此番若要入岱山,少不了盟主、各堂堂主,和我堂下不少大將。她那些過往,我不敢問得太深,但是,我們越清楚,越好。」
文恆聽他,似是計較月盟安全:「既是如此,堂主欲聽,我便與你說說。」
他為自己甄了杯酒道:「師父打定心意要師妹接君主,本嚴防著地門,從不讓她靠近地門殿,也不讓她在大場合露面,那些地門高徒,師妹自然一個也沒見過。」文恆一嘆,道:「當年她十六歲,某天就為了救隻雪狐,誤闖地門禁林,險些被活捉了,巖靖峰救了她,隱瞞了身分,師妹天真的以為,他是個普通地門人。他們私下見面,不知怎麼就生了情。母親說過,師妹仙質善聆萬物,生來帶香,又頗能療傷歛魔,易受同樣有仙界氣質的人吸引。巖靖峰一雙銳眼,頗能讀心,他們,有些雷同。」
洛青沉默半晌,擱下杯盞,不改神色道:「你覺得,你勸得了你師妹,殺了巖靖峰?她說他們如今無情可言。我卻覺得,她忘不了他。星前君主至地門殿拿人那次,你可清楚?」
文恆瞧了他一眼,自飲了一杯酒,鬱鬱道:「當年師父早派人暗暗盯緊了師妹。她投身地門與巖靖峰同謀,師父震怒立出人拿人。師妹死活為他求情擋下了師父的天風掌,仍不顧掌傷,以死相脅,在結霜的庭前跪了一夜,我幾番去勸,說盡軟語硬話。她卻說,無論巖靖峰真心也好絕情也罷,她只求他安然無恙。母親也勸,要師妹力求振作,用接任上門主和父親分說,換巖靖峰一命。她聽了進去,說動了父親,卻體力不支,大病了一場,好不容易才讓森門救了回來。」
洛青皺著眉道:「後來呢。」
文恆嘆道:「後來,師父拘她在天門殿內,逼她閉關習武,收情斷念。去年宣巖靖峰和淮晏的婚事時,才讓她出關聽訊,操辦婚儀,想令她徹底死了心。那天她在父親面前,答應了下來,什麼也沒說。私下卻求我,讓她出去一晚。我暗地跟著,見她去了天池,欲投池了斷,我勸不了她,便誆她喝酒,灌醉了帶回母親那裡。母親照顧了幾天,用巖靖峰那條命再勸了幾回,終令她回心轉意。依著承諾,接了上門主。你說的不錯,她從不願傷他,如今天地兩門血海深仇,她還是不肯。」
洛青微抑著怒氣,除了她喝醉的那回,她說起岱山門,總是輕輕淡淡,縱然她眼裡藏著一些沉痛,縱然她每回提起岱山便要落淚,那些她不想面對的過往,他終究不清楚。如今聽文恆說著,也怪不得她不欲回門。
他聽著文恆,並不提傾天意志一事,刻意問道:「你父親何以如此堅持讓你師妹接君主,要位留天門,你豈不更適合?再不然,也還有星浩。」
文恆頓了一頓,起身緩緩走到帳簾邊,道:「說穿了,也是我母親私心,當年君主之爭,我父親為了相護師父而犧牲,母親不願再讓我們涉險。但如今,母親已逝,此仇非報不可。」
洛青案上雙手收著拳,眉斂得極深,文恆這理由,只說了一半。他亦起身,走到文恆身後,道:「如此說來,你是鐵了心,要相逼你師妹了?」
文恆回過身,迎視洛青道:「不僅是我,我可不相信巖靖峰會有什麼和談之心,你們想上岱山,就得逼她,岱山門易守難攻,不是你們月盟說要進就能進。」
「她破幻陣時,受了點刺激,你現在要去說服她與巖靖峰為敵,不是個好時機。」洛青頓了頓,銳利眼神逼視文恆道:「我便問你,她若不肯,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