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逃失敗之後,經過半年多惴惴不安的日子。巖靖峰終自東疆北漠回來。日光和暖的春日,棵棵苦楝如舊開了一樹淡紫,乘風滿谷飛花。
他,又陪她坐在天池畔。
如今,他們無需相會在寅時,只要得空,大可在白天見面。
她看著他,想問他那天,為什麼沒來。想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裡。有沒有哪裡受傷。她看著他,卻一句也問不出來。
巖靖峰看了她半晌,道:「寧夕對不起。我一走,所有的責難都落在你身上,你父親,你師兄一定對你,非常嚴厲。」
聞言,淚濕了眶,她忍著淚,淡淡一笑,道:「反正你回來了,就好。」
他眼裡閃過一絲痛楚,摟她入懷,道:「明明難受,為什麼要逞強。」
她依著他,淚跌碎在他肩上:「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想我。只是阿爹答應了親事,我卻也不知道,你怎麼想。你那天,沒來。我想著,你會不會,其實不想再這麼下去。」
他輕推開她,凝視她道:「我想。寧夕,我真的想。那日我沒有去,是因為我母親發現了那些暗道,落了陣要殺你。她同我談了些條件只是現在,不能告訴你。」
她知道樊姝不是個簡單的人,也知道他身在地門,背了不少責,那些條件,他即或不說,她也料得幾分。她看著他,問道:「你母親要你殺了我父親,殺了我奪劍?」她有些不安,道:「還是你又得走了?」
「寧夕,我絕不傷害你。我也不會走接下來的日子,我都會陪著你。」他皺起眉,沉痛的道:「我只求能護得下你,只求有一天,能娶你做我的妻你,能信我麼?」他握著她雙臂,看進她濕麓的雙眼:「無論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能信我麼。」
他總是藏著不少事,他一進了他的地門殿,她便找不著他。她看著他,難過道:「阿峰我並非不信你,只是我的確怕,怕隨時,都是最後一次見你,隨時,你就又不在了。而我等過一天又一天,面對那些冷言冷語,你若還懷著仇恨,我不知道還能相信什麼,不知道該堅持什麼。」
她想起暮櫻上回告訴她,森門女孩間素來盛傳一測姻緣的小咒術,不似星支案上複雜的命盤,施來輕巧靈驗。她且信誓旦旦道著:取一朵未開的花苞,施咒後,交給意中之人,若得花開,便是善緣,他會是你注定的夫君。
他看了她半晌,雙眼溫柔裡有些淒涼:「你不試試麼?」。
她愣愣道:「什麼?」
他淡淡一笑,道:「暮櫻告訴你的咒術。」
星寧夕知道,他又從她眼裡讀了些什麼。她怨了他一眼,低頭尋得身旁的一朵野瑛花苞,她輕輕拾起,望了半晌,又放了回去。星天漠早讓星支為她算過姻緣,她實不太想再施這小咒,去證實它。又暮櫻告訴她,這咒歷來徒擾人煩憂,一往情深,緣淺難合;又測得姻緣,未必情深。情既不自禁,這咒術雖靈,也只淪女孩心上幾聲嘆息罷了。
「怎麼不試。」
她一嘆,輕道:「我不想知道什麼注定。雖然你總愛讀我心思,我還是喜歡你那雙眼睛,喜歡看見那裡面有我,只要你眼裡有我,心裡有我,就夠了。」
他黑沉的眼深深望著:「這是條漫漫長路,又甚或連路也沒有,你真能走得下去。」
「只要你不傷害天門,只要你,眼裡有我我就走得下去。.但你若負了我,失了承諾,我也會強迫自己,不再愛你。」她回望他兩潭深淵,只盼他幽深夜裡,莫失了星光。
他眼裡一痛,輕道:「寧夕你可以相信我絕不負你。其他的事情我會陪著你一起面對,可好?」
再多人說他懷著陰謀,說他算計她的情,她只信她的直覺,信他有一片真心。她點點頭,傾身依進他懷裡。
頭兩年,他確實盡可能的陪她。雖然,她並沒有天真的以為,星天漠真會讓她嫁入地門。但每一次,同他相處,她幾乎要忘了,他們之間隔著多少不可能。
一次,星天漠令她去森門宴跳舞。回來後,她去天池見他,他十分不悅的抱來一支五弦琴。
他攬過她身子,深望著她,紅著眼道:「日後嫁入地門,你只能為我一人跳舞。」
她朝他安撫地笑笑,為他跳了幾支。她每每在天池舞著,她一身花靈仙質,便惹得池畔繁花萬千燦開,他那半魔半仙的氣質,也為她滌淨了幾分。
她有時跳著跳著,也疑起他那地門,她六師兄雲平總愛刻意朝她說著,她近不得地門,大概不知地門人尤重食色,美人如雲,妖嬈活潑,每回開宴,笙歌艷舞不絕。那巖靖峰,不定才拂盡滿身胭脂粉黛,便裝做一派深情地來見她。
她一雙大眼疑瞧著他,想聽他一翻辯解。他只笑笑,道:「我從不讓她們近身,地門主寢殿,只等你一人。」
她臉一紅,自然再問不下去。然他盪情心動有時,踰矩忘情有時,卻終未真失了分寸。
又一次,他下岱山南城,帶回一只別緻小巧的同心鎖送她。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