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辆貌不惊人的马车被两匹骏马拉着,在路上疾驰。
马车内,洛澜静静望着白藏渊持着银针一处处细细封住他xue道的纤细十指,忽道:“还请白先生不要给我用筑梦丹那种东西。”
白藏渊抬起眼睛,将洛澜手臂上的银针拔起,微笑道:“那种不入流的东西,我原也不想用在洛公子身上。更改记忆虽是有趣,但若变了记忆,人也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洛澜微微一笑道:“白先生这话有理。却不知白先生为何坚持要我陪三个月?”
心中却想,就算当真陪了三个月,这人怎会轻轻松松将自己放回。吃些苦头倒不算什么。若自己回不去…锦墨却怎么办。
方才沈锦墨伏在地上,势若疯狂,满脸血泪的模样,此刻仍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只怕难过极了。
白藏渊听着拉车骏马纷乱迅疾的蹄声,思索了一会,才微笑道:“洛公子可听过慧极必伤的道理?我这等人,原活不长。只怕也只剩三月之命了。”
洛澜点头道:“白先生这样惊才绝艳,当真可惜了。”
“也不可惜。”白藏渊微笑摇头,“一直以来未寻到什么合心意的人,能与我好好聊聊天。明瞬虽是个聪明孩子,但有许多话总不好与他说。对了,说到此处,还多谢洛公子替我照顾他了。”
洛澜淡淡点头道:“白先生果然知道他在我处。”
“自然。我也知道洛公子迟早必来寻我,因此也做好了招待的准备。本想兵不血刃就把诸位留下,没想到沈公子竟烧了我的小楼,也是意外了。但也不妨,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白藏渊面上笑容不变,又从袋中取出一颗雪白的丹丸,道:“还请洛公子先把这个吃了。”
洛澜看着那颗丹药,心中微微叹口气,张开嘴,任白藏渊把那颗药丸送入了他口中,又以淡茶送下。
“洛公子不问是什么?”白藏渊似有些好奇。
“问也无益。”洛澜摇头,一种困倦之意传来,知道白藏渊是不想自己清醒到达他的下一个隐匿之处,路上横生枝节。“已在白先生手中,白先生就随意罢。反正我奉陪便是。”
意识即将沉沉消失前,他心里又一次浮起沈锦墨方才惊惧狂乱的脸。——比不久前,不小心掐到他脖颈那次,恐惧绝望得更加厉害。
…原想着,好好陪你,别再让你难过的。
却总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再醒来时,已不在马车内。夕阳从窗棂投入斜晖,已是日落时分。
洛澜感受着自己腹内的空旷,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至少两日没有进食了。——但也不好说,或许多于两日。或许在他昏睡的时候,白藏渊曾给他灌过什么粥水,也未可知。
锦墨此刻只怕忧心得要疯了。
但若自己不去,他只怕已死在活死人沈知远的手中。以锦墨的脾气,若白藏渊要活捉他,只怕他会想法自尽也未可知。若比起来…似乎还是现在这样好一些。总是要活着,才有转机。
洛澜心中默默叹息一声,勉力撑起身子,望着四周。
他此时所处的,是一间简单素净的居室,室内的装潢竟可称Jing致风雅。窗前的坐榻旁支着白玉棋枰,书桌上摆了些湖笔端砚。作为囚室,这里已算是很好的招待了。
洛澜想试着下床走动,却听到脚上一阵金属撞击声。皱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仅身上虚软无力,脚上又被套了一个甚是Jing致的铁镣,一根长链将他拴在了床脚。
床上铺着颇为舒适的崭新被褥,但下面那床架似乎是生铁铸的,与地面连在一处,根本无法撼动。这根链子的长度,令他在屋内行走坐卧都不妨,却无法再出门一步。屋角置了扇屏风,屏风后摆了个恭桶。显然白藏渊是打算就让他乖乖待在这个屋子之内了。
洛澜叹了口气,索性下床走到窗前,向雕花窗框外看去,似是颇为清幽的庭院。院内并无人迹,有一方莲池,又有几棵老梅,此时并不是花期,但枝叶繁盛,叶间结着数枚小小青梅。梅树下面几块山石,也算赏心悦目。
正向外看着,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洛澜转头,见是一个生着圆脸的侍从推了白藏渊的轮椅进屋,手中又拿了食盒。
侍从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摆开,一碗清粥,几样清淡小菜,看起来颇为简单爽口。
白藏渊又亲手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清茶,推向洛澜的方向,微笑道:“洛公子想是腹中饥饿了罢?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白藏渊生着一双形状优雅的凤目,气质温文儒雅,说话语声亦是缓慢柔和,若不是心知他本是隐在幕后冷眼欣赏千百人血泪挣扎的魔头,此刻倒是一派宾主尽欢的平和气氛。
洛澜也不与他客气,拿起筷子,神情平淡地开始吃喝。他一直被按照灵犀山庄继承人教养,用餐的礼仪自然是都熟,此刻执箸端碗的姿势都优雅自如得无可挑剔。见白藏渊一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洛澜也并不介意,用过餐,他端起清茶,喝了一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