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虚冥,近来玉枢消失得越来越频繁,身形也不稳,若实若虚的。玉枢觉得好玩极了,阿梵却不免担心起来。
“玉枢,你这样不行。总是乱跑,万一死在外面,即便是我也有救不了的时候。”阿梵总算学会了梳简单的发髻,坐在小板凳上为玉枢梳了个双丫髻。为了给时现时虚的玉枢梳头,他专门去了黄泉取了那里的材料制作发梳、发绳和发簪,如此才不会因为玉枢身形不稳而掉落。
玉枢嗯了一声,侧头玩自己的头绳下的流苏。知道玉枢根本不会听他的话,阿梵只能将她看管得更紧,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竹屋旁有一个小水池,水池中有几颗圆圆而光滑的青石,玉枢趴在池边伸手去够。袖子被水弄shi,凉得玉枢缩回了手。阿梵拉过玉枢,帮她脱下弄shi的衣裙,换了新的水蓝色云纹衣料用金线绣着蛱蝶戏兰花的衣裙。有新衣服,玉枢终于开心起来。这衣裙设计很是巧妙,动作间蝴蝶便如活了一般,玉枢转着圈看自己飞起的衣摆上那蝴蝶翩翩起舞。
看着玉枢开心,阿梵也露出了笑容。自诞生便在天外的他,似乎也体味到一丝下界的感情。
碧沧岛的小石宫今日十分寂静。这些日子Yin雨连绵,玉玄缠绵病榻,怎么也不见好。偶尔好些了便跟在非天后面做事,但明显常常心有余力不足,在处理事务上频频失误,或是突然晕倒耽搁了事务。尤其是某日玉玄一阵眩晕失手打翻了烛台,险些烧了非天给玉枢做的衣裙,非天更是不悦了。
阿梵来的时候,玉玄便是袒露着跪在中庭,蛟皮鞭一道道鞭在他腰tun,力道和角度被拿捏巧妙,只是疼痛实则不曾伤到筋骨,但看上去仍是凄惨无比,苍白透明的皮肤上尽是一道道血楞子。
一边的姜玺不敢上前,上回他护着玉玄,玉玄便在海崖上赤裸着被吊了一夜。
非天并不喜欢玉枢以外的人忤逆他。
见到阿梵来了,非天快速鞭完剩下的几鞭。姜玺这才敢过来扶玉玄去休息。
“她喜欢你新做的那件。”将弄shi的衣裙交给非天,阿梵笑着说道。
“你跟我来,还有些你也一并带去。”非天没有接话,眼底漾起欣喜的涟漪又坠入深深的失落。看着阿梵用自己的脸骗玉枢,他愤怒不已,但是他没有办法。碰不到阿梵的衣角,也去不了天外。阿梵照顾不好他的小姑娘,他只能压抑着自己去教他,而不愿让玉枢过得不好。
穿过错落的宫路,二人一路无言。
“她还好吗?”
“不好。她那时自己毁掉了魂魄,如今的她并不算活着,尤其她很不听话,总喜欢乱跑,说不定哪一天就……你当初怎么养的,定是心力交瘁。”阿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全然不顾非天的心情。非天不再说话,将做好的衣物首饰一件件包起来,一边听着阿梵说着他和玉枢的相处。
临走前阿梵又向非天学了几种发髻的梳法。非天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他,心里却是坚定了要把玉枢抢回来的决心。
天外的时间流逝时快时慢,似乎也不是阿梵决定的。所谓天道也不过是另一种更高法则的囚徒罢了。
在这天外,因为身体的疼痛,玉枢很少笑。无时无刻的疼痛,使她始终保持着冰冷的表情。即使她说了,阿梵也不懂得疼痛是什么,更加不会关心一个玩偶疼不疼。阿梵总嫌玉枢太冷,实则他自己也没有多温暖。他自诞生便是孤寡的天道,什么都不懂,不知情爱,也不明白众生的诸多感受。
从阿梵的看管下再次消失,回到人间已经是百年之后。人间早变了模样,昔日天罚的灾难已经成为故事,澹台御也几乎统一了中原几大国,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不会彼此大规模征伐。澹台御身为圣君,没有皇后也没有子嗣,五十年前便已退位给旁支有能子弟,消失在人们视野。有人说,他成仙去了,也有人说他寻莲妃去了,猜测颇多,成就了许多传奇杂说。
在沧州地界,一队商贩正北上行进。十七辆宝车,各自装载着不同的华美宝物。第五辆车却最是奇特,雪白镶金的香车,却做成了亭台的模样,四面如笼,外有淡蓝纱幔罩着,看不真切。这车的护卫只有两名,并不是很警惕,却是有些散漫,似乎并不怕人抢去。
一护卫掀开纱幔看了看车内道:“里面那个呢?”
“又跑出去玩了,到了时候自然会回来。”
“他们是怎么捉住那个的,我看着怪异得很,倒像是妖怪。”
“妖怪怎么了,只要能卖出好价钱。至于怎么捉住的,怎么可能捉住这么个东西,那个自己过来的,可能觉得好玩吧。”
“东家不怕那个跑了啊?”
“不怕,只要卖出去就不管咱的事了。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别多管旁的。”
此时,这两个护卫谈论的“那个”正是偷偷跑出来玩的玉枢。在软车里睡了半天,闻到一丝腐败的莲花一般奇特的香味,感到好奇,刚睡醒还披散着头发的玉枢便跑了出来。
这种莲香与原先的玉枢有莫大关系,颇为迎合她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