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小鸟儿靠过的冰墙出现了裂缝,消融的冰水流下,如泪水一般,露出后面斑驳丑陋的石壁。
墙上钉着的魂灯,也随之晃动不稳,没两下便迸然落地。
冷风中开始掺入一丝暖气,牠走过的地方,皆冰消瓦解,露出本来面目。水越流越多,汇聚成滩,接着流向房间中央。
这块逆天理而造的小空间,正在崩坏。
而躺在正中央冰棺中的男人,胸膛早已停止起伏,面色也从红润,快速衰败下来。
原本威严的脸隐隐浮现青黑,呈现死者特有的死气。一双带着厚茧的手,原本能持枪刺杀敌人,此时却枯败无力,如同即将腐烂的落叶。
石室温度从冰寒转为微凉时,男人的身体已开始腐败。
他的眼眶凹陷,身体流出黑血,接着是尸水,浸透他和妻子鲜丽的衣袍,沾上靖王夫人惨白的面容。
原本鲜活的rou体散发出臭味,快速腐烂消弭,最终成为一摊黑红色的水,和一副骨架,和魂灯里的枯骨一样灰白。
就像这三年的时光,在这具身体上快速流淌。
直到靖王彻底化尽,靖王夫人仍伏在靖王身上,痛哭失声。
她的丈夫杀伐果断,护住这片土地,是北疆的长城。他没有在战场上倒下,却陷落在肮脏的Yin谋中。
她这三年来,代替丈夫稳住边疆,撑起岌岌可危的防线。同时,她提防朝廷,提防所有人,和某些她不喜欢的人合作。
这些都只是为了一线希望。
她嫁给靖王时,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从嫩柳拂面的南方,随着夫婿到冰寒的北地,看着这块土地年年冰封,然后冰消雪融,春回大地。
树木经冬雪后,会随春风抽出嫩芽。花朵落了,新枝也会重新结苞开放。
可是人不会如此,如同朝露,死去之后,永不会再回。
偷来的时间,终究得还回去。虚假的希望,终究会破碎。
有些痴傻的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又或许,他们明白,但还是选择自欺欺人,仅此而已。
悲伤的人自悲伤,悔恨的人自悔恨。但与此同时,这个世界还是不断运转下去。
靖王夫人、姬无缺、裴君玉、幕后的行刑人……不同人制定的“计划”,反复交织成一张网。
将所有人罗入的网。
楚云飞所在的靖王藩地仍被封锁,罗在灰色的铁幕中。
而距他们遥远的一座边境小城,几名意想不到的人,进入狭小破旧的旅社。
这里客人不多,掌柜正倚在台前小憩。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抬头:“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两间上房。”
看到来人,掌柜一愣。
带头的男子看打扮是旅行商人,身边跟着两位仆从。但男子气色雍容,显然不是常人。仆从都是壮年男子,脸色严肃,比起行商,看起来更像是官差来抓贼。
看三人衣着的款式,显然不是西北地区的人。掌柜一边收钱,一边随口问:
“客官是京城来的?”
仆从脸色冷淡,没有回答。倒是带头男子含笑回道:“掌柜好眼力。”
客栈怪人多,见三人不欲多谈,老板也不多问,领他们去了房间,便回到他的小台前,继续打瞌睡。
但今天是注定不安宁的一日。
门口脚步声再度响起,掌柜支着头抬眼,只见一名戴着面具的青年走了进来,腰边配着弯刀。
是楚家军的刀,还戴着面具,该不会是将军?
掌柜一哆嗦,几乎跳起。
“您、您要住店还是打尖?军爷,我们这儿的客房可好了,整齐又干净,包您住得舒舒服服……”
青年打断双眼发亮、喋喋不休的掌柜,道:
“掌柜,刚才是否有一位京城来的客人?”
掌柜愣愣点头,青年道:“劳烦带路,我和他有约。”
今天对小地方的掌柜而言,是奇妙的一天。
掌柜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稍早的客人难道要对我们这里不利?毕竟,现在和京城已经完全撕破脸皮。但军爷的态度又十分平和,不像是来捉人的。
掌柜边胡思乱想,小心翼翼引着面具青年上楼,走到简陋的木门前,不待敲门,门竟自动打开。
是仆从,正一脸杀气的看着他。
掌柜抖了一下,缩到面具青年后。见对方没有动静,仗着军爷在旁,又开始探头探脑起来。
青年朝楼梯比了个手势:“掌柜,有劳了。”
掌柜知道这是让他离开的意思,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肺,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青年走入房中,男人背手站在窗边,饶富兴味的看着窗外景色。
男人道:“你们这里的人,活泼得很。”
青年:“或许是因为京城过于无趣。”
“仆从”见对方言语无礼,正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