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碎石,尘土横肆,大道上哒哒哒的车影留下了最后一缕辉光。
老眼昏黄的车夫,一手握着粗糙干粮,一手握着缰绳,盘腿坐在车板上昏昏欲睡。
他的车载过许多人,却没有一日这般平静过。
车上有三个男孩,十一二岁,尚未成婚,独自出来讨生活,正是静不下心爱闹腾的年纪。三人相识在他的车上,他听他们从家乡说到男人又说到女人,轻易猜到他们一定是没有开过荤的小子。
他们本应该大声谈论着将来,然后在他不注意时兴奋地说起女人,发出每个男人都懂的笑声。
这是每个男孩都会有的经历,在他小的时候,比这三个男孩还要小的时候,他就做过这样的事了。
只是后来,他在车上遇见了一对夫妻。
“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他的手……嘶。”
男孩们窃窃私语。
车夫睁开眼,啃下一口干粮。
他想,当着那对夫妻的面,男孩们至少该小声点。
与此同时,男孩们对面相拥着坐在一起的夫妻,也在低声交缠着彼此的声音。
“为什么要坐驴车。”
“路途太远。”
“可以骑马。”
“你说不要同乘。”
“……”
“府上只剩一匹马。”
“……为什么不买。”
“我们出发太晚,马市已经关市了。”
“……”
铃铃铃——
是那对夫妻中女子腰间花铃的声音,男孩们是看见女子坐在男子腿上的。
他们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男孩们扭动着僵直的脖子,手心一片chaoshi,他们闭上了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偷偷交谈了。当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远方,对面的低语归于平静时,一道宛如利刃的目光撕裂黑暗的迷雾冰冷地射向他们。
那道目光很近,又很远,锋利地能将他们劈成两半。
男孩们额头冰冷一片,头埋进胸口。
伴随着阵阵花香,耳边飘来一阵清脆的铃响。
“放我下去。”
那似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婉转悦耳,不带一丝女子的娇气。
“车板很硬,你最好不要再乱动。”
“你要在这里?”蓦然低沉的声音增加了一丝厚重。
男孩们心头一颤,这似乎,真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对面那对相拥坐在一起的男女,居然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孩瞪大了眼睛,捏紧衣服边缘,悄悄抬起头来。
他从没见过抱在一起的男子,更别提,他清楚地记得其中一个人穿着女子的衣裙,腰间佩的也是异族女子才有的百花彩铃!
心头的恐惧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但属于孩童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他以为自己是发现了绝世秘籍的幸运儿,用那双充满着好奇与探索的眼神巡视这个世界。
然而在他脊柱挺起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只手从华美的裙摆下抽出,眼前寒光一闪,意识中只剩下女子腰间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花铃。
“你下这么重的手?”
这一对被误认成夫妻的正是凤栖星和段辰二人。
一身女裙,腰带百花彩铃的凤栖星蹲下身查看男孩的气息,另外两个男孩被段辰的刀气波及,也都吓晕了过去,“他们还是个孩子!”
“我警告过他们。”段辰手中捏着一朵紫薇,俯身将其绑在花铃上。
他的刀不知道舔过多少人血,如今只是露出些煞气,也足够未曾练武的小孩吃足苦头。
“警告?你是武林盟主他们说不得看不得,说了看了就要受你规整?”
“你看见他们的眼神就不会这么说了。”
凤栖星抓住他的手,明目剔透,盈盈若光,宛如黑夜中的独行的猫,摄人心魄,“你怕是忘了,我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
……
驴车行到次日清晨,作为江流城的第一批来客进入城内,而此时车上只剩下一双目昏黄的老夫车和三个面色惨淡的少年人。
凤栖星坐在城内一颗老树上,远远望着逐渐变淡的车辙印。
昨日那车夫似是没见到段辰对那三个男孩所做的事,连夜赶了一路车,一张蜡黄的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一丝疲惫与恐惧。哪怕内力深厚如段辰,抱着凤栖星坐了一夜,眉间疲惫也显而易见。
“那车夫哪里来的,怪异得很。”
段辰坐在他身后一条枝干上,闻言沉yin片刻,说,“他是楼中信使,负责溧城周边情报往来以及押镖。”
“押镖?”凤栖星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但对于栖花楼这样的杀手组织来说,镖局通常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敌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楼中有押镖生意,你也参与过?”
“听过。”见他感兴趣,段辰略略思索,将所知缓缓道出,“楼内只做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