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够主动停下来听他讲话的人,也只有他了。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余情的手里夹着的烟有点点明亮的火光,在黑暗里跳跃。余情靠在阳台护栏上,眯起他干涩的、像黑曜石的双眼,感到迷茫。
“我不懂,余情,我很抱歉,我不明白,但是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良久电话那来笃定的声音,“大人们有错吗?我也不知道,我觉得他们是错了的,但是我觉得,嗯,怎么说,”对方迟疑了一瞬:“不要把大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身上。”
“从Yin沟里出来的人,也可以拥有很好的人生,相信你也是……”
事实上余情已经听不到季臻后面说的话了,他的五感开始渐渐模糊,耳膜似乎在震动,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朦胧。
季臻趴在窗边,俯瞰着江边的霓虹,远方似乎还有游轮在江上继续滑行,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夜深了,整个城市非常安静,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不停闪动的彩灯好像会说话。
他拙劣地安慰着电话那边的人,词不达意。
可是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可能让对方不那么伤心,他不想让对方伤心。
过了很久,久到他再也没有话可以说了,便闭上了嘴,感到一阵挫败。然后他就听到了对方压抑地呜咽声。
像只终于找到了家的、受伤的小兽。
“不要哭,”季臻只觉得自己惹哭了对方,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对不起,我不会说话。”
“我是真的不太会表达我的意思,我是说,嗯……”季臻忍不住叹气:“刚跟我弟弟也吵架了。”
余情带着哭腔问:“你还有弟弟?”
季臻:“对啊,在上初中。他……”
“不太懂事,”季臻想了想措辞,笑着说:“因为以前是少爷来着,现在家里突然破产了,爸坐牢了,母亲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只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就……还是没调整过来身份吧。”
“他是少爷,那你呢?”
“我是大少爷。”季臻笑着趴在阳台的护栏上,看着天上被云遮盖住的月亮,透出明亮的光,光又被云渲染得十分温柔。
他继续说,回忆着往事:“那时候我上高一吧,差点没辍学南下带着我弟去打工。被仇人追,过得很狼狈。那时候心性挺傲的,还不愿意跟我发小说。然后……”
“我有些记不起来了。后来还是我的语文老师借了我钱,还帮我找了一间房,最后我和我弟才不至于露宿街头,和流浪狗抢吃的。”
“对了,”季臻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轻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弟还天天打我骂我,说我亏待他。”
余情:“如果是我,我当时可能真的会直接把他丢掉。”
季臻笑了:“他还很小的,才小学,那时候,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我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挺小的,就一小孩,跟他计较什么啊。”
余情没有说话,季臻接着说:“后来我高二,借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去做兼职,考第一,拿奖学金。可是这也只能保持我们俩的日常开销了,他初中花钱挺多的。”
余情突然问:“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他们不管你吗?”
“不。我的婆婆和爷爷生病了,就我爸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他入狱了,没钱给他们继续看病,我就每个月给他们寄点钱,聊胜于无。”
“……噢。”
“我弟后来想要一台Switch,说他周围的人都有,他也想要。他还说他想要,说那是爸承诺给他买的,但是一直没有兑现。我说,季柯,你搞清楚,我们家没钱了,爸也不在了。他就哭,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他刚出生的那一天,我抱着他,手上传来软绵绵的感觉,我甚至不敢用力,怕伤害到他。”
季臻闭了闭眼,又张开,眼睛疲惫又温柔:“后来有人给我介绍,我就去打黑拳,给他买到了Switch和他一直想要的手表。他接到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满足,我觉得我尽到了一个做哥哥的责任。”
“……那他一定很感谢你。”
“没有,他当时说了一句‘为什么买这个款式的,这是最便宜的,我想要最贵的那一款’,不过那次他喊了我一声‘哥哥’,我已经很久没听过他叫我哥哥了。”
“哥哥。”余情不自觉地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细细品揣这个词的魔力,半晌他笑了:“这个词很有力量。”
“是的。”季臻:“它好像支撑着我什么。”
“但是其实它无关紧要、不值一文,”余情发出笑声:“季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河童啊。”
“河童?”
“河童,你就是一只年轻的河童,颈上吊着七八只家人河童,气喘吁吁地走路。”余情毫不留情嘲笑。
季臻笑:“很形象。不过我走得很快,并且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跨过一切阻碍,只是时间问题。”
“你以前还是少爷的时候,应该是那种最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