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春来的通话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双方都有意无意地回避掉了关于私人生活和家庭的问题,可这样的话根本无话可谈,浮于表面的交流让李漱玉心不在焉,心生几分不耐——被哄高兴之后的心情,大概也只剩空虚。宋春来问了问他的身体和案子的事,李漱玉自然不会示弱,都用“还行”“还不错”这样的词敷衍过去,而最后也用要吃饭了为理由挂电话,事实上,什么也没有聊。
他还是对宋春来一无所知。
他的语言越温和体贴,李漱玉就越害怕。虽说宋春来并不是什么jian邪之人,可一个人太过神秘总会让他不安。他不愿意承认是身体的变化,让他越来越敏感了。
“叔,刚才是……”李雁南看他挂电话出来,询问道。
李漱玉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像是在思忖些什么。他从来没有在解释这些事上这么的小心,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良久,在李雁南都要以为他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时,李漱玉才说:“一个……朋友。”
李雁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说:“叔,这件事上,您就不要瞒我了吧。……不说我,爸爸那里也……”
李漱玉放下筷子,无奈苦笑。他方才还觉得李雁南掩饰得不好,把自己的情感生活都暴露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可现在自己才是被看透了的人,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雁南看他神情,是自己猜中,小心翼翼地道:“……您什么时候会,我是说,这个孩子它不能……”
“他人在北京。”李漱玉隐晦地说,“户口、家人、房产、工作……”
李雁南说不出话了。
这餐饭吃得味同嚼蜡。李雁南知道不该去戳李漱玉的伤处,可他知道,如果不早日处理,李漱玉会捂着这伤口,放任它化脓、一日日地恶化,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一边警惕着他人的接近,一边毁灭自己。
饭后李雁南洗碗,顺手倒了一碗热水,把李漱玉的注射ye放在里面温着。李漱玉坐在沙发上,一盏落地灯照明,他挽起袖子,把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皮肤上,静脉清晰可见。他用酒Jing棉球消过毒,敲开一支安瓿瓶,针管吸了黄体酮注射ye,打进自己的身体里。药ye已经被温过,汇入血ye中也并不是很难受的事,可不知为何,药水像是流错了地方,他鼻子一阵发酸,竟有落泪的冲动。无形的压力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李漱玉喘息着,视线有几秒钟模糊,而接下来已有人影站在他面前。
春来。宋春来。他的唇瓣轻微地翕动着,他从未知道自己是那样想念。他爱过别人,有过女友,却因为受不了他的板正而分开。人类都是自私的,总是设想着在爱人的眼中能有多少特殊,可李漱玉眼中最重要的只有他的责任,他最大的力量永远都放在握住法律的天平上,使善者脱罪,使恶者伏法。他不能给别人这些,可是他现在想要。他给的太多了,他需要被给予。他习惯被宋春来给予,可这人忽然回了北京,他失去了一切。
“叔……叔你没事吧?”李雁南被吓着了,李漱玉缓过神来时他已经急得要掏手机了,打给120或者是杨壹壹。
“没事。”李漱玉也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傻子都看得出他在敷衍。
李雁南从厨房拖来一个椅子,坐在他的对面,两条腿夹在一起,神情肃穆。他比李漱玉年轻十来岁,可却继承了父亲的容貌,板起脸来倒也有几分古板威严。李雁南慢慢地道:“叔,我知道不该乱打探您的事情,可是人命关天,您对待这件事却还不如出庭来的上心。”
李漱玉露出一个苦笑:“连你也开始训我了?”
“实在是……”李雁南有些语塞,他到底不习惯对这看着他读完大学踏入社会的小叔摆脸色,“……您也知道,人言可畏……您不是没吃过苦头的。”
李漱玉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他。
从小因为异装癖便是在歧视和嘲弄中度过的童年,哥哥与他岁数差得多,不曾在学校里照应过他,只能趁送他去上学,偷偷将他手腕上系着的橡皮筋剪断。可学校里更加可怖,风言风语总是围着他转个不停,下课被强行拽进洗手间脱裤子看看是不是“小姑娘”,有时还会在椅面上贴着涂了红墨水的卫生巾。李漱玉是个娘娘腔。李漱玉是年级前十。李漱玉是个娘娘腔,喜欢涂指甲油,用笔将自己的鬓发卷起来,说话细声细气的娘娘腔。
要不是杨壹壹替他出头,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那漫漫三年。
李漱玉被称作小媳妇,杨壹壹诨号疯婆娘;他们欺负李漱玉,却被杨壹壹揍得哭爹喊娘。杨壹壹翘着兰花指,捻着一本《普通动物学》(他是学生物竞赛的,这样的厚书多得是),直接往校园暴力的罪魁头上砸,又一脚踹倒想扯住他的,嘴里一边骂“册娘逼的,一群13点,脑子给驴踢了吧?笑你妈笑,滚回去吃你爸爸的几把去吧!谁他娘的敢欺负咱们(他说的包含李漱玉),老子给你们一人一巴掌把你们耳屎掺飞,我日你妈的仙人板板!”
杨壹壹的母亲是四川人,标准的四川辣妹子;杨壹壹是个上海户口,却学到了他母亲的Jing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