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到家了。”
车在停下的那一瞬间,李漱玉就醒了。他觉浅,又多梦,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极为敏感,只是脖子睡得有点疼,意识还没清醒间,不太想动弹。李雁南看着他一向Jing明又机警的小叔露出这样迷糊的神情,宛如一只慵懒的大猫,不由得觉得几分有趣,又叫了一声,才把李漱玉的魂儿召回来。他替李漱玉提东西,和他一块上楼去。
李雁南家其实是李漱石曾经的房产,对面就是对口小学。李漱石把当年的两个孩子都送养长大,便不用再考虑学区不学区房的问题了,迤迤然地搬去了多年前就买下装修好的较偏远的房子,把房给了李雁南叫他娶媳妇儿。李雁南当时还在考虑要不要读个研,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爸!我没考虑这么早就结婚生子。”李漱石吹胡子瞪眼地说:“我和你妈结了婚才读的研,耽误不了你学业。”但李雁南还是据理力争,努力地给他做思想工作,称自己短期内——至少十年内——不结婚。
当时,反面典型,大龄单身男士李漱玉就在一边,看着这父子俩忍不住直笑。李漱石瞪了弟弟一眼,又训儿子道:“你要是能跟你叔一样干出一番事业,不结婚也就算了,去,给我考个清华的研究生回来。”李雁南装作认输:“叔,你替我考还有可能。”李漱玉笑道:“现在说这些,还不如快些去背书。”便打发他走。不过自此,房子虽仍给了他,李雁南便再没被催过婚。李漱石的政策相当民主。
也因此,李漱玉对这房子的历史相当怀恋。自己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涯,每天走读,虽说回来痛苦,可好歹算是个家。当年他还住在这里时,是看着李雁南长大的。孩子幼年时候的长大,就是这样的迅速,他的孩子是否也会这样呢?
“叔,我先去烧壶水。”李雁南洗过手,打了声招呼便忙活去了。李漱玉只当自己家,提着药走进去。这房子小,有点挤,两室一厅一卫,进门左边便是浴室,门口放着冰箱,冰箱正对着卧室,左边就是灶台,右边是餐桌,穿过这一条厨房构成的走廊,里面是客厅,兼改了书房和卧室——有一架高低床,床下是个沙发。靠着墙壁站着衣橱、书架、用来储物的纸箱子。虽说逼仄,屋子的主人还是处心积虑,努力地缩小了人用以穿过房间的宽度,放下一台筝。书架虽说结实,但敌不过书多,小开面的书一层塞了里外两排,又逮着空隙横着放进三两本,中间都被压得往下弯了。
李漱玉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在沙发上坐下,忽而发现电脑台上有个骨瓷的杯子,里头剩了些许橘子水。照他印象,李雁南对饮料并无嗜好,便问:“雁南,有朋友来过家里吗?”
李雁南一直在厨房里收拾着什么,伴随着灶火的呼呼声和水将要沸腾的噗噗声,是叮呤咣啷的响动。李雁南道:“呃……是的。”李漱玉办了七年的案子,自然注意到他话中那个可疑的停顿,却也不敢乱猜,悄悄用鼠标,把电脑屏幕晃开。一如既往整洁的桌面,一排文件夹码在那里,顺次排着几个月的课件,还有学生论文什么的。只不过输入法换成了微软拼音,李雁南惯用的那个搜狗输入法的皮肤不见了。
李漱玉眨了眨眼。
电脑旁边有一个开过封的零食罐,里面的芝士海苔吃了一半。打印机开着,可是印出来的文件却不知所踪,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他这个木讷板正的侄子,竟然有朋友来家里,他可以允许这朋友吃着东西摸鼠标,使用他的电脑和打印机,还给人特地买饮料。李漱玉对侄子的社交能力感到欣慰,直到他在沙发坐垫的缝隙里……
摸到了一盒套。
“Cao。”李漱玉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普通的情感表达词已经无法形容他的惊讶,总之,他的侄子知道他怀孕时大概也是这种反应。李家家风一向文明,除非是被吓到了。他把那盒套塞回缝隙里,心中百感交集。
雁南,说好的十年不结婚呢?
等等,十年,不结婚。
“你同事吗?”他不动声色地问。
“不是,”这次李雁南好像有了心理准备,答得十分流畅,“是外面认识的朋友,搞杂志编辑的。”
“女的?”
“叔,”李雁南无奈的脸从门口探了出来,他一手还拎着一块抹布,“您什么时候也开始继承我爸的事业了?难不成成了家的人都喜欢叫别人也成家?”
“我就问问,”李漱玉笑道,“男的啊?”
李雁南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声音干巴巴的:“男的。叔,别是我爸找您来当说客吧?”
“最近都没和你爸见,他还不知道你表弟——或者是表妹的事儿呢。”
李雁南面露几分哀求:“叔,您好歹也替我挡挡枪,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李漱玉心中大抵有了数,在心里叹了口气,笑道:“我这不找点乐子,开个玩笑吗?你放心,你爸疼你,再不行,还有我呢。”李雁南松下一口气,回水斗前面刷碗了。
李漱玉靠在沙发上,瞧了瞧手机。裴渠川已和徐倩倩吃过饭,录完了苏某的口供。苏某真名叫苏小冉,一个高中生唐突被从学校里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