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沈重九又陷入昏迷当中,虽然脸色不似之前的苍白,却因着身体散发的高热而带着嫣红之色,少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时不时听到他口中发出几声呓语,附耳过去,并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到“我知错了”这一句,是他反复说着才得以听出来,少年心中疼痛不已,只能替他擦拭着额头的细汗,低声说道:“师兄无错,师兄。。。”
近几日青年一直高热不退,少年心中焦急不已,正想下山去请大夫时,却不想第三日夜里青年身体的高热散去,恢复了往日的热度,而且也不会再被梦魇所折磨,少年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清晨,少年进屋时看到青年已经清醒,此时正安静的坐在床榻上,不知在想着何事,目光涣散无神,见少年走进来也无动于衷,只是呆愣的看着他,轻尘心中没来由的一紧,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子握着沈重九的手道:“师兄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青年迟钝的眨了下眼,嘴唇翁动了几下,轻尘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便附耳上前,随后听到他哑声道:“我的。。。乾坤袋。。。还有。。。剑。。。”
轻尘心中瞬间揪紧,此时青年的状态总感觉有些异样,他看着沈重九目光中的希冀,心下不忍,起身从橱柜中拿出乾坤袋和那把灰扑扑的剑交到了青年手上。
沈重九打着乾坤袋,将剑放进去,过了一会儿忽然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轻尘轻声问道:“师兄,你在找什么?”
沈重九迷茫的看向他,疑惑道:“我的。。。我的剑去哪了?”
轻尘看出他的异样,竟如孩童般痴傻,心中巨震,眼见他举着乾坤袋好奇的看来看去,轻尘颤抖手手握住他的肩膀,唤了一声:“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的脸。”
青年抬头看着他,目光好似清明了一下,然而瞬间又恢复了空洞的神色,只是喃喃的低语着:“我记得。。。我记得的。。。”
少年扭头擦掉决堤的眼泪,转回头时又是一副清朗的样子,他红着眼眶微微笑着:“师兄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以后轻尘会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师兄,好不好?”
沈重九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话,只是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清晨的日光挥洒在他清逸的面孔上,发丝稍稍有些凌乱,模样看上去乖巧的不行,少年眼睛一酸,差点又落了泪,于是柔声对青年道:“我去给师兄熬药,师兄在这等我回来好吗?”
青年没有应声,只是似懂非懂的看着他,少年吸了一下鼻子起身想去给他煎药,正要走出房门时,忽然有人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轻尘。。。”
他听的明确,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过去,青年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盯着手中的乾坤袋,不知在想着什么,方才那声“轻尘”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也许往后都听不到师兄如此唤他了。
这样也好,师兄不会再被过去所束缚,他想,心口处却撕心裂肺的疼。
。。。
夜晚,好不容易将人哄着入睡,轻尘坐在榻边看着月光下青年苍白的脸色,微微叹息一声,这几日里,沈重九的神志越来越混乱不堪,他的记忆好像一直在倒退,之前口中还说着要去山下斩杀妖兽,最近反而连下榻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断断续续的喊着要吃桂花糕。
少年眼见庭院中的桂花树开了花,便摘了一些做成桂花糕,等到青年因着他不让出去而置气时,就可以拿出来诱哄一番,彼时沈重九已经不识任何人,前几日还能念出一些名字,现在目光已经变的混浊不堪,少年偷偷落了许多泪,却从来不敢在青年面前展露哀恸之色。
之前阿然还闹着要见青年一面,今日去看望她,反而平静了不少,她仿佛一瞬间长大了,目光中隐隐约约能看出几分悲凄的神色,轻尘心中不忍她苦苦等待,他便骗她,其实是沈师兄总是喝药,身上药味太浓了,连他自己都嫌弃的不行,所以才不让她去,等沈师兄好起来一定会让她见到人。
听到此话,阿然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她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下唇,才转身从床下拿出几坛酒交给他,说是以前公子最喜欢喝的桂花酿,让他带回去给他喝,看着站在门口冲自己挥手作别的少女,轻尘抱着桂花酿快步离去,他害怕自己在她面前露出难过的表情。
此时那坛桂花酿就放在远处的桌案上,今日午时青年发现了他床榻前的桂花酿,不知是什么东西,便伸手想拿来玩,恰好被进屋的少年看到,心惊rou跳的接住了差一点便掉在地上的坛子,于是便被放在了青年看不见的地方。
几乎整夜未睡的少年看着窗外逐渐露出亮光的天空,终于抵挡不住睡意,趴在榻边闭上了双眼,然而还没一会儿功夫就因为因刺眼的日光从混沌中醒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了身前床榻,却发现原本躺在榻上的青年不见了。
轻尘慌张的跑出门到处找了一遍,却都不见人影,正当他心急火燎的时候,却见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个白色的人影正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一看,不就是他找了大半天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