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了…能够毁人神智的剜心剔骨的痛,身体的本能叫嚣着他该就此昏睡过去,再不必受如此折磨煎熬,被强行割裂开的皮肤上像是有火在烧,他恨不得这是一把来自地狱的业火,能将他就此焚烧殆尽。
沈砚秋想要痛呼,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想要哀求谢洙州将刀直接捅进来赐他一个痛快,但他全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面色苍白地僵在床上动弹不得,血还在向外流么?或者已经结痂了?他的脑海昏昏涨涨,常识被搅成了齑粉,只有好痛一个念头。浑身皆是淋漓的汗水,整个人如同在水中浸过一般狼狈不堪。
没用的废物。
恍惚间是谁的声音,在脑海中乍然如惊雷,将灵台劈得清明无比。
沈砚秋的指尖掐进粉白rou里,掌心的rou几乎要烂掉,shi滑的汗和殷红的血染着指缝。
小废物,过来,跪下。
这声音让他陡然清明,随之而来的,是浸透灵魂挥之不去的滔天恨意。
黎时!
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将对方千刀万剐也无法止息的恨意。
他恍然清醒过来。
窗棂外从南国飞回的莺鸟啁啾啼鸣着,天光打进室内,被层层叠叠帷幕过滤,只留下几分旖旎的暗光,映得周遭有如傍晚。
谢洙州仍站在那里,凤眸一眨不眨,不肯错过他的每一个痛苦的表情。
他艳若好女的面庞藏在Yin影里,说不出的Yin鸷妖异。
“先生,很疼吧?”他的声音刻意放得与当年的庶皇子相近,轻软,孺慕。这与已然棱角分明的面庞愈发格格不入。
“先生正在想什么呢?先生不笑时也像是在笑,朕就总是看不透先生的表情——是喜乐,还是忧虑呢?”
他没能等来沈砚秋的回应,也并不想要他的回应。
“先生在这里乖乖地待着,朕一会儿就去宣御医来给先生上药。”
“先生可一定要出席今晚的大宴。”
“疼,也要给朕受着。”
“朕相信先生还没忘了,远在边疆苦寒之地的沈家。”
一语未罢,谢洙州转身甩袖离去。
沈砚秋静默地躺在床上,硬生生地挨着听完他的每一句话。他要忍过去…他必须忍过去,箭在弦上,他不能不清醒,不能不继续。
谢洙州一定要令他出宴。甚至动用沈家来威胁。
沈砚秋毕竟是曾经的世家子弟,后来又是先皇与前太子眼前的红人,朝廷虽经历肃清,但深根错结的巨树哪里能一朝轰然倒塌,他这番出场,必定会被认出,明眼人见了即知他如今禁脔身份,届时引来的流言蜚语,对谢洙州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谢洙州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为苏昧要人,他必须放手而因爱生恨,是为侮辱。
但,谢洙州是暴君,绝不是昏君。
他是个能忍的。
他能忍了深宫十几年的冷落,能忍着恨意与谢流风做兄友弟恭的虚假关系,就没道理不计得失、在新科大宴上放着收拢人心的机会不要去折辱区区一个禁脔。
谢洙州,善于快刀斩乱麻,更善于乱中求稳工于心计。
那么他做出这番举动只有一个目的——试探。
原世界中沈砚秋死得透彻,而如今他能残存下来的这条命,是用交代温长安身份换取的——谢洙州疑心颇重,他已不信任沈砚秋,更别提一个不知从何冒出的温长安。
如果没有旁人的干扰,谢洙州在殿试上见到命定的主角,是为惊喜。
但如今在沈砚秋的推力下他已提前调查了温长安,就有几分不好的意味了。
怎么会那么巧,有人在他仓皇出逃时出手援助?而这个人又恰恰新科提名,殿试之时舌灿莲花,艳惊四座,一身风骨远压众人。
最有猫腻的是,沈砚秋一个久居深宫不外出的文臣,又是从何得知他久寻无果的人的存在?
谢洙州没法不怀疑,此人与沈砚秋有纠葛,若再向后深究…那便是太子一派的旧党。
所以谢洙州要试探。
试探宴上自己与温长安的反应。
身为冷血君王,谢洙州做过最荒唐的事就是明知道沈家是太子党的同时,信了沈砚秋。
沈砚秋背后是沈家,沈家背后是谢流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手刃了谢流风,又将已经失去呼吸的对方丢在火海之中。任谢流风再有神通,也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有何惧?
谢流风已死,太子党余孽尚存,便择了罪状诛他们九族。
哪怕是谢流风未死,他的势力和兵权早就被架空,即使卷土归来,也不过是空有嫡皇子之位的空壳。杀了便是。
温长安,一样如此。
谢洙州以庶子身份弑兄上位,本就是逆天而行,朝野内外未尝没有流言蜚语,只是既然穿上这身龙袍,就该知道身为天子,本就没有一日安息。
一个谢流风也好,无数个谢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