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之鹤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两个钟头,这时间并不长,可这点功夫要醒来都觉得很不容易。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灯光也不太明亮,显得偌大的房间都是灰黄的,朦朦胧胧,睁开眼都觉得还在梦中。
聂之鹤显得很无力,这或许也是他对自己的身体预兆之下的认知。已经许久都没有做梦了,刚才在闭目间有些一闪而过的画面,现在想要回想一下,却发现自己竟也记不太清楚了。
这么多年了,最怕的就是做梦,梦中的场景也不甚美好,大概是也知道,他所期盼的,连梦里也得不到。
灯光恍惚的让他有点不知道今夕何时,唯一不变的是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刻骨的孤独感依然如影随形。其实比起现在的老人们来,他真的不是太老,明明还是中年鼎盛的时期,可已觉得自己是一片荒芜。没什么想要的,也没有值得期待的,生活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会有人说“活够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又躺了一会儿,这个点估摸着应该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有个人走了进来,缓步到他床边,是个很挺拔的身影,眉目舒朗,神色间亦不缺刚毅,看着约莫二十几岁,看他的模样,很是继承到了几分聂之鹤的Jing髓。外人看来,这父子俩连脾气秉性都很接近,一样的说一不二,天生的领导者。
聂怀真微微躬身,“父亲。”
聂之鹤回应了一声,还是很无力,聂怀真又道:“父亲是老毛病犯了吗,总是熬着不去医院,这样怎么好的起来?”
老一辈的事了,聂怀真也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听母亲提过一嘴,就在他满月那天,是父亲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断了腿骨,休养了好几个月才见好。可从此以后也落下了毛病,轻些只是风shi疼痛,严重的时候连路都不能走,就算去医院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能干熬着。如今还不到六十岁,却连下床也不是很方便了。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这个父权的掌控者还有脆弱的一面。
聂之鹤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青年,心里是有几分安慰,“最近总是夜烦多梦,心里很不安稳,是力不从心了。现在看你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我也放心。你在公司学习了这么久,你的处事手段我都看在眼里,不过你到底年纪轻,没经历过什么风雨,有些地方还需要……”
“父亲。”聂怀真打断他,有种森冷的绝望,“您只会对我说这些吗,从小到大,除了这些,您还能跟我说些别的吗?”
聂之鹤愣了一愣,像是被空气呛到了,难受的咳嗽了两声,还想说什么,可也说不出来。
聂怀真在床边坐下,显得他的声音更近了几分,“除了对我说的这些,你还有什么话能对我母亲说?”他忍不住讽刺,“我想您也忘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和母亲说过话了。”
聂之鹤的眼中明明暗暗的,可他始终都没有再开口。
父子间的气氛一向如此,冰冷又严肃,从来都没有什么话好说。过了许久,才听聂之鹤自嘲的轻叹,“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聂怀真没忍住,却是“呵”了一声,“所以我总对自己说,我最不想的,就是长大之后变成你这样的人。”
聂之鹤只阖上眼,腿上的疼痛还是十分煎熬,这份疼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无孔不入的钻到每一节骨头缝里,到现在不要说正常走路,就连下床都显得困难。
本来是不必这样严重,大概是在他走的那年太过折腾自己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变成这样。要是那人还在,估计还是在居高临下的嘲笑着,“看你这副死狗样子。”
真等死去那天,照样还是得受他的嘲笑。现在能指望的,有他的轻蔑和不屑,都好过再也见不到他。
刚生出笑意,聂怀真就在冷冷的发问,“父亲笑什么,你想到谁了吗?”他很不客气,“无论你想到了谁,都不会是我的母亲,对吗?”
聂怀真低着头,看着这张已经显出苍老,变得Jing神不济的脸,“您一直就很严格,母亲会对我说,您从小在祖父的身边长大,接受的就是同样的教育,您是因为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才会格外严格。我一直都听着,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看,母亲为你找了一辈子的借口,她永远跟在你身后,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的母亲?”
聂怀真已经无法掩饰那一分恨意,“你不把她当妻子,甚至都不把她当女人,你还允许那些低劣的情人来羞辱她。你把她从一个高贵的女人变成了怨妇,她是你的妻子,你的原配,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聂之鹤闭上眼,呼吸有些困难,“这是我们的事,你管不了。”
聂怀真也点头,“您生前的事,我的确管不了。”
听他这样说,聂之鹤也不生气,还能笑出来,“好,是我的儿子,都已经在打算我的身后事了。”
“父亲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说出您的心里话,您不是正在盼着吗?父亲,你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就这么狠心,把母亲安排的那么远,连死后的尊严都不肯给她。”
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