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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最晚一趟航班起飞,谢征靠在椅背上,看着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远,星星点点的,像极了当年程故画得歪歪扭扭的突击示意图。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下午的那场对话中。
齐教授告诉了他很多事,有关程故,也有关性激素异常这种罕见症。
“他是特殊行动组最优秀的战士,上头让我和我的团队全力保住他和他腹中的孩子。”齐教授道:“在他还没被送来之前,我为他预约了一位知名心理专家。那时我只是听说过程故,以为怀孕退伍对他来讲,一定是个重大打击,我和我的团队一致认为,他需要心理辅导。”
“但事实上,是我们多虑了,或者说,是我们小瞧了他。”齐教授顿了顿,“他乐观开朗,坚强得很,孩子对他来说,更像个礼物,而不是重负。心理专家来见了他一回,聊了大约一个小时,出来就跟我说,他根本不需要心理辅导。”
“为什么?”谢征问。
“为什么。”齐教授道:“这个问题我当时也问了。老肖——对了,老肖就是那位心理专家,老肖说,程故的心理状态很健康,紧张、恐惧等负面情绪都在正常范围内,没有我担心的那些问题。不过我是不大相信的,这个病症太罕见,程故在军中又那么优秀,我害怕他会崩溃。老肖却说,我这么想,只是我还没有了解到程故的内心何等强大而已。”
“你能查到我这儿来,想必已经了解程故幼时的遭遇了。”齐教授看向谢征,谢征目光森寒:“是。”
“那天老肖跟我说,他和程故聊了过去的事。程故很平静,没有抱怨原生家庭,但说自己不会原谅他们。”齐教授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谢征道:“他放下了。”
“对,‘不抱怨’却‘不原谅’,才是真正的放下。”齐教授道:“如果他跟老肖说,自己能够原谅原生家庭对他做的事,那才是未跨过心中的坎,并试图掩饰。童年的劫难没那么容易抹去,在我看来,他的父母、兄弟不配被原谅。不原谅,不留念想,才是正常的释然。”
“说到这里,我想提醒你一句。”齐教授问:“凭你的背景与能力,对程家做任何事,都是易如反掌,对吗?”
谢征并未立即回答。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他不仅在军方疏通关系,还调查到了程家的现状,程父程母过得不坏,儿子已经娶妻生子,“程故”这个名字,在程家等同于禁词。
他没有立即动手,打算在让程故坦白之后,再料理这恶毒的一家。
“下面我要说的话,不以医生的身份,也不以军人的身份,就当站在程故朋友的角度吧。”齐教授眼中掠过一道幽暗的光:“你一定会对程家动手。”
问句成为陈述句,谢征眉梢微动,一直收敛着的迫人气场顿时放了出来,冷声道:“是。”
“那么我建议你,别让程故知道。”齐教授道:“这群人渣没资格再影响程故现在的生活,你要做,就悄悄来。明白吗?”
谢征抿着唇,半晌才道:“我有分寸。倒是齐教授您”
“我说了。刚才的话,我是站在程故朋友的角度说给你听,别把我当成医生和军人。”
谢征点头:“我明白了,您继续。”
齐教授呷了一口茶,表情微变,笑道:“我们还是不要用这么Yin暗的表情聊程故吧。”
谢征放松紧绷的肌rou,向后靠在椅背上,故作轻松道:“不好意思。”
他轻松不起来,却也认为的确不该如此Yin沉。
“接着说吧。”齐教授道:“我很欣赏程故说的一段话,这话是他跟老肖说的,老肖复述给我,我再复述给你,可能会有些出入,你听着便好,想听原版的话,就回去让程故亲口跟你说。”
“老肖问他,彻底放下的契机是什么?他说——契机说不上,只是不想再去想了。8岁以前的确遭了罪,但是8岁以后,遇到的都是好人。乡镇里的老师、同学、同学的父母、餐馆的老板和客人、常来镇里的军人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没办法站在这里,更别说怀上自己的孩子。其实他们也可以不帮助我,但他们帮了。8岁以前遭遇的恶意,从8岁到16岁我入伍那年遇到的善意,您说我该记住哪一个?是后者,不是吗?其实在入伍之前,我就很少想到我的原生家庭了,我不会原谅他们对我做的事,但也懒得总是想。这些年在部队就更不用说,对我好的人太多,我牵挂我的队友还来不及,哪里能分神想儿时的苦难。您今天问起,我好好琢磨了一下,就觉得,他们也不配被我惦记着吧。”
“他说了‘不配’?”谢征问。
齐教授笑:“很意外吗?”
“不。”谢征撑住眉角,遮住眼中的光:“这还真是他的风格。”
飞机遇上气流,左右颠簸起来,谢征回神,再看向窗外时,下方已经没有了灯火。
漆黑的窗户,映着他冷漠又热烈的眼眸。
齐教授告知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无疑是程故已经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