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被母亲紧紧地拥在怀里,这个出身于江南水乡的女子一贯温柔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决然:“棠棠,你跟李叔他们一起走,娘去找你爹爹,我们之后便来找你。”说完不等小女孩回应,便翻身上了马,向着火光冲天的樊城奔去。
谢棠沉默着被李叔带上了马,几名侍卫护着她离去。
幽静的树林里弥漫着血腥味,蛮子手里的刀上染满了侍卫的血,他向谢棠逼近,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从那挑衅而得意的面孔可以看出不会是什么好话。
李叔突然从那蛮子的背后扑了过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道:“快走!”
谢棠看了看周围遍地的尸体,他们在这遭遇了一小队蛮人,跟随的侍卫尽数折在了这里,看着李叔老泪纵横的脸,谢棠想,她能去哪里呢?樊城是她的家,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摸上腰间的短刀,还记得父亲将她抱起来用青色的胡渣扎着她的脸说:“我的棠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要像个男孩子那样能够保护自己。”
她记得父亲教她用刀时母亲无奈又包容的笑容,“棠棠,人的要害就这么几处,若是有人想要欺负你,就往这几个地方砍。”
蛮子低下头,看着已经伤痕累累的仆从,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举起手里的刀,锋利的刀口上有鲜血滴落,只要砍下去,必然会让人人头落地。突然他的耳边捕捉到了细腻的风声,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想要躲开,可是巨大的块头让他迟钝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颈动脉被人割开,眼前充满了血雾,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握着刀的小孩,那双又冷又狠的眼睛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看到的事物。
谢棠俯身想要扶起李叔,李叔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身后刀锋的反光,还有人!谢棠闭上了眼睛,她,躲不过。
可是那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李叔抱着她涕泪横流地给来人磕头,谢棠转过身,清冷的月光下身穿黑色薄甲的男人犹如暗夜的死神,却是她谢棠的救命恩人,她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男人长了一张坚毅的脸,眉飞入鬓,棱角分明,他走过来拍了拍谢棠的肩膀:“好小子!”
谢棠离开樊城时穿的是下人的服侍,母亲在她的脸上抹了烟灰,整个人便是一副男孩的装扮,再加上她也不过十岁,此刻脸上满是血腥,被人认错再正常不过。
“主子,这怎么处理?”谢棠这才发现,跟着这人的是一支轻装小队。
男人回道:“先给这人上一点伤药,然后把他们与之前的难民安置在一起。”
清凉的水ye泼上谢棠的脸,谢棠下意识地躲了躲,男人的手很长,轻易地在她的脸上抹了一把:“躲什么,全是血,一会儿得把人吓到。”
“你......你是女孩子?”男人的声音中是止不住的惊愕,谢棠被水抹过的半边脸是属于女孩姣好的容颜,谢棠正欲斥他无礼,这男人居然直接抓了一把泥糊到了她的脸上,一脸严肃道:“那还是脏一些好,最近边境不太平。”
谢棠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男人眼含笑意地糊了自己一脸的泥,却突然发不出脾气来,二十七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谢棠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夜晚,遇见了这个她一生都难以忘却的人。
看着男人翻身上了马,谢棠忍不住冲出去道:“你是去樊城吗?你能带我去吗?”
男人看着扯住了自己的裤管的小女孩,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去。”
“那你......那你能救樊城吗?”
隔着那一层脏兮兮的泥巴,男人似乎都能想象到小女孩通红的眼睛,从樊城离开的人,谁没有几个亲人在那里呢?他沉默了一瞬:“我尽力。”
天顺二十五年,晋太子诚急功近利,抽调樊城大半兵力前去攻打犬戎,不料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樊城守将谢瑜以一人之力苦撑三日,始终等待不到援兵到来,三日后,城破,樊城遭到血洗,谢瑜一家靡难,唯余一女名棠侥幸逃脱。
谢棠醒来的时候更夫刚刚报过时间,她推开窗户,看着那皎洁的月光,这月与那年樊城被破时一模一样。转眼间她在谢氏本家生活了六年,他的父亲是谢家唯一一个选择成为武将的嫡子,谢家重文,在父母健在时,她也极少回到本家来,在这等级森严的门阀之家,她顶着世家女的身份做着一只看似高贵的金丝雀。
风吹了进来,桌上的书页翻过几页,谢棠关上窗,点燃了蜡烛,那翻开的书页上正好记载着:“天顺二十五年,楚王私自带兵截杀犬戎,帝大怒,勒令其闭门思过一年......天顺二十七年,帝崩,楚王承民意以皇三子身份称帝,改年号为安熙,楚帝仁,思及樊城之殇,以此祭亡者安息......”
“咳咳”吹了冷风,谢棠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赵钦......”她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就好似把心里的某个秘密在这个夜晚捧到这明火处,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若是有人在此,必然会斥责她胆敢叫出当今圣上的名字。提起赵钦二字,无数人胆寒,因为他当年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