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平儿好想你。”转眼间竟是十年,平儿有些恍惚,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战争年间所有风花雪月皆成泡影。
繁华的堰津很快沦陷在炮火之中,而陆晨宇投入革命军,在电台、报纸写着慷慨激昂的斗词,用他的笔和他的父亲斗争。
陆家重兵把手,平儿根本进不去,更不用说杀了陆彦泽为柳兰生报仇,甚至连师兄的尸身他都不能带回苏州,魂归故里。
军阀、革命军、境外强敌,三股势力交织在了一起,汇聚堰津,如同一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会注意一个小小的百姓。
平儿如乱世浮萍,身上唯一携带的只有柳兰生曾经最后一次穿过的戏服,战争之中烽火燃山,他在的破窑因为敌机炸弹的投掷而燃起熊熊大火。
曾经Jing美舞台上抱起美娇娘,英俊潇洒的风流书生转眼因大火烧灼毁了声带和容貌,平儿为了抢救那件戏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可是哪怕拼上一切,最终还是一无所有。
“老天爷,你没眼睛啊!”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平儿无助地跪在地上痛骂贼老天,四周一片焦土,哭泣哀嚎、痛苦呻yin……山河破碎,平儿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切,若是师兄还活着,在这样的世界也只有痛苦。
唯有平安盛世,才是师兄那般人物存活的土壤,芝兰宝树怎能栽种于鲜血染红的焦土,平儿决意投入革命军,而后又以卧底的身份进入黄皮军。
一身黄皮军装,人前他是狗仗人势的鬼面汉jian,帮着强敌杀了不少人,但是平儿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借刀杀人,借革命军、借强敌的刀去杀大军阀陆彦泽。
陆彦泽称霸一方,但是任他有多少枪支,平儿豁出性命也要杀了他,当他带着人冲进陆宅,第一件事不是洗劫金银珠宝,那些古董字画他都不在乎,唯有后院花园中停着的棺木让他心头一怔。
那一年,是师兄投河自尽的第三年,花园也因为长期无人照料而变成一片荒芜的野草,棺椁之中的尸身早已变成了白骨,再无台上的风姿卓绝、婀娜蹁跹,可是平儿心里,哪怕无人知晓,柳兰生依旧是那风华绝代的昆曲大家。
“师兄,平儿来接你回家……”喑哑的嗓子满是破碎的哭腔,平儿已是手握兵权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哭的依然像一个孩子,身旁的黄皮军都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想拉又不敢拉,只能站在一旁握着枪看着。
平儿跪在棺木前用力磕了三个头,碎石擦破了额头的皮,牙齿紧紧咬着才忍满心的悲凉愤恨,口腔里满是血腥味,赤红的眼睛满是泪水,那狗贼足足三年没有让师兄入土为安!
堰津街头,愤怒的人群痛斥着平儿,敌军头领占据了陆府大排宴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平儿成为了敌军忠诚的狗,甚至忠心到不顾性命去攻占堰津。
堰津沦为敌占区,一时间人人自危,还有三日敌方大军就会通过堰津的码头向国家的腹地进发,而平儿引狼入室就会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狗汉jian!”“卖国贼!”平儿充耳不闻,他不在乎这些人的误解,鄙夷的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平儿眼睛都不眨,可是人群之中有一个人握着报纸静静的站在那,让他脚下一顿。
那人一身灰色大褂,头上带着帽子,明明还是年轻的面容,却头发花白,此刻站在人群中也没有和群情激奋的百姓一样痛斥他,用烂菜叶丢他。
【陆晨宇……】平儿让那些黄皮军都去护着从陆宅抬出的棺木,身旁的人自然少了,眼前这个曾经被师兄当做朋友甚至可能有一些暧昧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这里,平儿下意识地回头,恍惚间会以为柳兰生将从他身后走过来和陆晨宇相视一笑,然后拉着他的手同陆晨宇再去福吉楼,点上一桌子菜,却被他搅和的和陆晨宇什么也说不上。
故人相见,平儿眼眶微红,曾经他满心嫉妒,为陆晨宇得到师兄青眼相看,可是此时此刻在柳兰生的棺木前,还有人记得师兄心里却是酸涩至极、似甜却苦。
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jian,他是提笔为刃的民族英雄,熙熙攘攘的人群把两人的命运划开,泾渭分明的境遇之下,唯有两人看向那已经掉漆的棺木,是同样的悲哀痛苦。
三日后,敌军主力乘坐的大船突发大火,早已潜伏的革命军与敌军残余的守城兵力展开巷战,平儿假死脱身带着柳兰生的骨灰前往苏州,所有功劳埋入深夜的炮火。
战事平息,革命军解放堰津,报童走街串巷喊着新鲜时报,手里挥着写满《大汉jian林平混战被击毙》的报纸,带着灰色宽帽的青年买下一张,看了半饷摇摇头丢在地上,抬眸望向还弥漫着硝烟却已经透露出澄澈蓝色的天空,朵朵白云间仿佛还可以看见那人扬起水袖后露出满是妩媚的俏丽面容。
十年后,全国解放,平儿馄饨摊前摆着的两张小木桌来了一位客人,陆晨宇找到了他,为他送来了两张报纸,上面写着的是柳兰生初到堰津登台的盛况,最重要的是上面有一张柳兰生穿着戏服在台上的剧照。
此刻的陆晨宇已经是堰津的大学教授,之所以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专程来找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