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来了刺杀秦王的理会。
那天,嬴政设宴赏月,我抱着筑踏进去的时候,听到嬴政的声音就响起在我的右手边。
那距离太近了,近到我只需要站起来,抱着筑就能砸下去。
我的筑里是灌了铅的,沉重异常,若是当真砸在脑袋上,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等一曲结束的时候,我便当真抱着筑砸了下去。
成功或者失败,我本做好了准备迎接任何一种结局,可我却从未想过结局会是那样。
被我砸中的人并不是嬴政,而是那夜同我缠绵之人,别人叫他公子扶苏。
我愣在了那里,我不知他竟然是扶苏,而我也从未想过杀他。
他站了起来朝我怒吼,说他待我不薄而我竟要杀他,他要带我回去日日夜夜好生折磨。
我沉默了,我没有办法不去沉默,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原本想杀的是谁,他这样的举动明面上是辱我,实际上却是救我。
我跟他回了他的寝宫,从那一天开始,我的性命便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很想去看看他,想知道他伤的怎么样了,可我已然没有这个资格。
我被打了,被一个名为王贲的将军,被他抽得皮开rou绽。
我没有躲,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
我如此对他,他本应杀了我,可他却救了我,这份恩情,恐怕便要用我的一生去报了。
他是没打算当真日日夜夜折磨我的,可我却也没想到他竟会竟宫人不得苛责与我,甚至后来亲手为我上药。
他说的对,我的身体的确太过yIn荡,哪怕是上个药都会情动。可他并不嫌弃我这幅身子,甚至会耐心细致地给予我想要的满足。
我在他的宫里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那么多年。
他没有给我位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本便是他带回来泄欲的男宠,又哪里能够奢望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妻。
我始终记得,在最初相遇的那一夜过后他离开前和我说的话,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就连带我回宫,我所住着的也是那个人的屋子。
张良,张子房。
在他宫室里的日子寂静无声,一日一日就那么过了下去。原本这样的生活理应很无聊,但我却并不这么觉得。
我向宫人们询问有关于那个张良的往事,然后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替身的使命。
我自然比不上那些人口中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张良,但我也可以尽我所能,替他做好我能够做好的一切。
我时常提醒自己,我不过是个男宠罢了。
这并不是我自轻自贱,我欠他许多,所以我情愿如此,也就不觉得轻贱。只是,如果不这么做,我真的很容易忘记这一点。
这么多年来,他的宫里始终只有我一个。他待我极好,我们日日同榻而眠,同衣同食。
这很容易让我产生错觉,一种我当真是这个宫室里另一位主人的错觉。
而这些本不该属于我。
但有时候,我的私心也会忍不住去想,是否张良永远都不会回来,而我就可以永远待在他的身边。
如此卑劣。
他在一点点产生变化,尤其是自从东巡之后,就好像是褪去了某种束缚的外壳,从温润如玉一下子变得锋芒毕露。
但这都没有关系,我要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仅此而已。
整整六年。
六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直到他被贬上郡。
我不懂政事,但我却也懂得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可能会死。
然而在那一片复杂的情绪之中,我竟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他若身死,我自然要相陪。
那样的话,至少我可以同他生死与共,而这是那个张良做不到的事。
但他却让我离开。
我知道,他让我离开是为了我,他觉得我被囚禁于他身边这些年已经足够偿还自己的罪孽,他不希望我枉费一条性命。
如果是几年前,也许我会很愿意。但在那一刻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却感到了由衷的难过。
就好像我连陪他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步步转身离开的,明明我所渴盼了那么多年的自由如今唾手可得,可我却竟没有丝毫开心的情绪。
我感到一片茫然。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并没有走出去多久,他追上了我,问我,不走行不行。
就好像那一瞬间,枯槁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深埋于心底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竟那么舍不得他,我想要同他在一处。
哪怕他想要的那个人不是我。
于是我说,好。
我等了他一年。
一年,这天